“可有何处不适?”待众人皆四散后,他抚着我的脸颊问道。
“没有。”我摇了摇头,后怕地抓住他的手。
“是我不好,应该早点出来寻你的。”他叹息着将我揽入怀中,轻拍着我的脊背。
“怎么能怪你呢!是我自己不该乱跑的,害你担心了。”我靠在他怀里闷声说道。
他每日本就宵衣旰食地忙碌不休,却还要为着我的安危而担忧不已,我真是心疼万分。
“牵挂你顾虑你,是为夫应尽的责任,何来害之一词。”他在我唇上轻啄一口,惹得云月和周重立即尴尬地背过身去。
“你羞不羞啊。”我轻捶他两拳,脸迅速地红了起来。
虽然已经吻过无数遍了,可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还是第一次。
“没关系,他们早晚都得适应的。”他大言不惭地说着,唇边勾起一缕笑意。
“真讨厌。”我强忍着欢喜踩了他一脚,转身欲走时,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带你去个地方。”他笑道。
“去哪里?”我反问着。
“跟着为夫走就是了。”他不由分说地牵着我向远处走去。
我们携手在山林中信步,几缕阳光顺着纵横交错的树杈,斑驳地倾洒在衣衫上,走过几条曲径通幽的小道后,一池雾气蒙蒙的清泉出现在了眼前。
“这是温泉吗?”我惊喜地跑到池边玩起了水,果然触手生温。
“哈哈,真的是温泉耶!”我迫不及待地褪下鞋袜,快乐地扑腾起了水花。
“如何?有趣吗?”他笑着走到我身旁坐下。
“有趣极了。”我优哉游哉地晃动着双腿,又捧起水往他身上撒去:“你什么时候发现这里的?怎么不早点带我过来,我还从未泡过这野外的温泉呢。”
我以前泡的,都是度假山庄里的假温泉。
“那今日就尽兴地泡个够。”他勾起唇角,大手一揽将我带进水池里。
“啊!”
我不会游泳,骤然被拉进水中,不由胡乱地扑腾了起来,双手死死搂着他的腰,一刻也不敢松开。
“你这是什么游法?”头顶传来他忍俊不禁地笑意。
“姐自创的新游法,如何,优雅吗?”我抓着他的腰封诡辩道。
“胡言乱语。”他双手夹着我腋下将我立了起来,我才发现水不过刚刚没过腰间。
…
“这下好了,衣衫都打湿了,待会儿可怎么回去。”我尴尬地岔开话题。
“自会有人相送新衣。”他说着,伸手开始脱起我的衣裳来。
“你个登徒子干什么!”我大惊,说好的等到新婚之夜呢!
“温泉水对疗养身体有奇效。”他自顾地将我扒的只剩下一层里衣,伏在我的耳边温存地说道:“你这弱不经风的身子再不好好调理,将来芙蓉帐暖时,如何能够受得了。”
“不许胡说…”这旖旎的气氛都快要将我整个人煮熟了!
他伸手挑起我的下颌,一双深邃地眸子柔的快要滴出水来:“为夫可没有胡说。”
“你整日里、都在想…想些什么啊…”
我何曾在这样的环境下,被人如此撩拨过,羞得连说话都磕磕巴巴起来。
“你说呢?夫人。”他笑得魅惑不已,英气逼人的五官越凑越近,最后与我的脸紧紧相抵。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砰砰乱撞的小鹿,一句话毕后,搂着他的脖颈就啃了上去。
他任由我在他脸上胡乱地亲着,得逞地轻笑两声后,一翻身将我压在了岸边,肆无忌惮的掠夺起来。
回到行宫后,已是午时了。
我们刚走入院中,便见叔白神色慌乱地迎了上来。
“媛儿,听闻你早间被文楚公主刁难了,可曾伤到哪里?”叔白抓着我的衣袖,将我翻来覆去地检查了个遍。
“未曾。”我粲然一笑:“阿冉已经替我出气了。”
“那就好。”叔白闻言松了口气:“真是急坏我了。”
“家妻之事,自有本侯处理,你着急个什么劲儿。”魏冉不悦地从中间撞开了白起拉着我衣袖的手。
“我说阿冉,我和媛儿好歹也是至友兄妹,牵个衣袖怎么了?”白起无奈地笑道:“从前捉弄起媛儿时,可就数你最起劲儿。”
“你懂什么,那是我夫妻二人之间的情趣。”魏冉反唇相讥道。
“我确实是看不懂你们这怪异的情趣。”白起摇着头道。
“哎呀好了别争论了。”我将他们二人隔开:“一个个都多大的人了,无不无聊啊。”
“我年轻些。”白起憋笑。
我也忍不住噗呲一声。
魏冉本就清冷的面色更是冰冻下来,刀了我们一人一眼后,快步向屋中走去。
“这下好了,够你哄一阵儿的了。”我向着白起摊摊手。
“无妨,我可是有备而来。”白起晃了晃手中的酒囊。
待各色菜肴终于上齐时,我们三人围坐在桌案边,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用起膳来。
“阿冉,媛儿,我先敬你们二人一杯。”叔白举起酒樽道:“恭喜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多谢。”魏冉与他杯盏相撞,接着一饮而尽。
“谢谢你的理解叔白。”我不能饮酒,只好拿起用膳的碗碟,和他的酒杯碰了碰,惹得他二人皆是一笑。
“果然还是阿冉的话好使啊。”白起叹道:“从前在蓝田时,我多次提醒你不可饮酒你都不听,如今阿冉只一句话,你竟滴酒都不沾了。”
“这不都是为了身体着想嘛。”我打着哈哈说道。
“是得好好为身体着想。”魏冉接过我的话头,飘来一个深沉的眼神。
我想起他在温泉池时说过的话,以及我心猿意马时的虎狼行为,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其实我早该明白的,情爱之事如何强求得来呢。”白起释然一笑:“不过好在为时不晚,我们三人还是一如从前。”
“那就为我们的一如从前举杯!”看着叔白终于想通,我不禁开心的大喊起来。
“是,举杯。”白起笑着附和道,魏冉方才面上的沉闷,也消失不见。
“阿冉,你不必过于担心,明日之事定会十拿九稳的。”一樽酒毕,白起对魏冉劝道。
“但愿如此吧。”魏冉说着,再度举起杯盏。
我则静默了下来。作为两千多年后的来客,我当然知晓他们此番定会事成,可阿稷却和我说过,这件事违背了太后的意愿。
无论太后有多么雄才伟略,她始终是一个需要温情的女人,站在女人的角度来看,谁又能舍得对自己的丈夫与孩子痛下杀手呢。
我先前还以为此事太后是知晓的,可现在,我只担心他们姐弟的关系从此破裂,再难修复如初。
那是他一母同胞的手足至亲啊,是他曾经在战场上拼命厮杀着、也要用尽全力守护的姐姐啊。
本就孤独了半生的他,从此以后要怀着怎样的愧疚,来面对与他血脉相连的太后呢。
一种深深地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们二人一边饮酒一边攀谈,至傍晚时分,才用膳完毕。我们将叔白送至院门外后,又相携着回到了屋中。
“夫人,头疼。”他大概是有些醉了,像撒娇似的、将头靠在我怀中轻轻蹭着。
“别动,我给你揉揉。”我伸手摁住他,在他额上轻柔地按捏起来。
“多谢夫人。”他满足地喟叹一声,勾唇孩子气般地笑了出来。
“阿冉,你方才和叔白商谈的事,非做不可吗?”我是担心的,担心地坐立难安。
“非做不可。”他道。
“即便会伤害到你最亲的人,也在所不惜吗?”我不禁哽咽了起来。
魏冉闻言睁开双眼,沉静的眸中染上了一丝忧虑:“媛儿,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谁告诉你的?”
“没有谁告诉我。”我摇了摇头,寻了个借口:“你这段时日和叔白整日都在不停地部署,这么隐秘又这么慎重。加之义渠王日甚一日的狂悖,我又岂会猜不到呢。”
“别怕。”他搂住我:“这是男人之间的事,你无需操心。”
“可你是因为我,才答应大王的!”久忍的泪水流下,我怎么舍得让他为我众叛亲离。
“别哭,别哭媛儿。”他轻轻地为我擦着眼泪:“我固然是存了这样的私心,可即便不因为你,义渠王也绝对留不得。”
“他的嚣张与跋扈,已深深地威胁到了国祚,若再放任他继续猖狂下去,这大秦的江山,恐怕要易主了。”
“即便是为了先王与阿稷,我也誓必要杀他。”他柔声哄着我:“所以这并不关你的事媛儿,你千万不要自责。”
“可你呢,你以后如何面对太后!”我抓着他的衣襟问道。
他沉默了下来。
“事成之后,无论阿姊要如何责罚于我,我都毫无怨言。”他回望着我道。
“即便她要杀了你,你也毫无怨言吗!那我呢,你把我置于何地!”我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怨气来,挣扎着要脱离他的怀抱。
“不会的媛儿,阿姊会明白我的。”他用力箍着我,让我动弹不得。
“可那是她的夫君和孩子!她若真的动怒,真的要杀你怎么办?”我哭着大声斥责道。
他怎么就这么傻呢!即便他做的再多又有什么用!千年来人们对他的评价,除了功高盖主、就只剩下外戚干政四个大字!
他的将相双馨、他的救国于危难、他为大秦开拓的疆土,从来就没有人知道!
“媛儿,你听我说。”他掰过我的身子,双手抚摸上我的脸颊:“阿姊并不是寻常女子,她有治世的才能,眼下不过是短暂地为情所困,待日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她会醒转过来的。”
“可她不会再如现在这般信任你了。”我悲哀地紧搂住他:“我怎么可能不知道你有多在意她呢。”
“世事从来就是两难的,全了忠义,就会失了亲缘,我别无选择。”他回抱住我:“还好我有了你,从此,我便不再是独行于世了。”
“我不离开你!我永远都不离开你!”我哭得不能自已,忍不住抽噎起来。
我的阿冉啊,从前总以为他是无所不能、无所不用其极的无情之人,可事到如今才明白,他才是这世上最最最最、最痴之人。
他如何能够得知,他一手扶持的君王,终将会剥夺他所拥有的一切!
“好了,别再哭了。”他抵着我的额头:“你哭得为夫心疼死了。”
“胡说什么呢…”我看着他肉麻的样子,被惹得破涕为笑。
“真的,不信你摸。”他拿起我的手放至他胸口:“这颗心为你痛、为你乐、为你思念、为你炽热。”
“你个不正经的!还有心情调侃我!”我对着他胸口就是邦邦两拳。
“啊~”他皱眉痛呼。
“怎么了?打疼了吗!”我大惊失色,急忙伸手为他轻轻揉着,我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疼,不过为夫,甘愿为你受疼。”他皱起的眉眼散开,露出得意的坏笑。
“你个骗子!”我气竭,再想捶他时,却又真的有些舍不得了。
“是骗子,但只是你一人的骗子。”他抱着我坐于他膝上轻摇着。
“那当然了,你若再敢去骗其他的女子,我一定、一定…”我一定了半天,一时一不出来。
“一定怎样?”他笑。
“我一定阉了你。”我飞快地小声说着,脸上烧的滚烫,着急忙慌地藏进他怀里。
“呵…”他先是轻声笑着,接着放纵地大笑起来:“媛儿放心,为夫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为夫用生命向你起誓,今生今世、唯你一人。”他抬起我绯红的脸,正色说道。
“与君相同耳。”我同样孤注一掷地回答着他。
我还有什么不可满足的呢,我要嫁的人、他是这世间最赤诚之人。
作为一名臣子,他无愧于他的君王。
作为一名国相,他无愧于他的子民。
作为一名夫君,他更无愧于我。
无论他在后世的眼中,是何等的利欲熏心,我都要不顾一切地奔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