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春风度遇见摩罗提是宋莘莘万万没想到的,彼时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宫,就住在京城的院子里,早春新芽渐绿,相南传信来说他新学了一支舞,今夜登台,邀宋小姐一观。
马上要走了,这段时间她再怎样往春风度跑明狰也不说什么,只是每回都紧紧跟着,导致宋莘莘在青楼唯一的乐子只有看看美人,以至于今日,她没有带明狰,异常狠心把木着脸的高大暗卫留在府中,也不带下人,更是丝毫不加遮掩,还特意换上了恰如其分的淡青色裙子,漂漂亮亮赴约。
春风度一层,宋莘莘很少常留,总是一进门就被迎上雅阁,今儿却借着相南的面子,在大厅位置最好的地儿留了张空桌。
有人在身边落座的时候,宋莘莘稍蹙起清秀温软的眉。
她并不喜欢自己的空间被其他陌生人毫无预兆地介入横插一脚,扭头去看,正对上摩罗提那双近乎黝黑的眼。
他在笑着看向宋莘莘,见对方视线转来,咧开嘴:“殿下,好久不见。”
那样威武高大一看就非我族类的人,进门的第一时间就引起了许多人注意,春分度那位美艳的管事也试图阻止他打扰到贵客,却怯于对方蛮横的气势,不敢过于生硬,始终在角落守着,担心宋莘莘被惊扰生气,却没想到这两人似乎是旧识。
那样娇柔金尊玉贵的姑娘,怎样看都跟一尊塔不能有什么关系,宋莘莘在不止一道注视下,将手中并未破皮的核桃砸他身上,面上的不满却转眼间被无所谓取代。
摩罗提常年纵横在广袤的草原戈壁和战场之间,轻而易举接下那粒并没有用什么力气丢过来的核桃,两指一掐便破开,粗糙的大手反常的细致,慢慢挑开碎壳和皮屑,白生生的果仁重新落回宋莘莘面前的白玉小碟中。
“殿下,我们不是敌人。”
他再莽也知道宋莘莘在大令多得帝王宠爱不能轻易得罪,赐婚的圣旨已下,如今就只能哄着,起码在大令的地界里,不能叫她受到来自自己的委屈。
何况,这样一个尊贵的公主,当真娶回去,光是她能带给草原的福音,也是庞大的,没必要始终争锋相对。
宋莘莘却不理会他,但那粒剥干净的核桃还是入了口,叫摩罗提莫名笑了两声,在仅有轻缓乐曲声的大厅中异常突兀。
相南一舞毕,第一时间下了台来到宋莘莘身边,并不在乎周围怪异的视线注视,盈盈跪在她身前,并不见寻常那位高大的侍卫,胆子冒出来许多,伸出手轻轻贴在宋莘莘柔嫩细腻的面上:“小姐,今夜相南陪您可好?”
摩罗提的脸色瞬间就更黑了,相南却不理会他,只用水波似的一双眼满怀期待看着宋莘莘,周围有好色之徒已经有所不满,纷纷出言,宋莘莘却只往桌上轻搁了张泛黄的银票,瞬间安静。
五千两面额的银票只一家钱庄许多年前出过两回,现如今已经非常罕见,在座都是富贵人家,并没有蠢到看不出的,再不敢置喙。
五千两白银,放在多年权贵之家也是巨款,他们还不敢这样浪费,起码为了个楼里的男人,再美艳也并不值得。
暗中寻思这是哪家没见过世面的姑娘的不在少数,但也仅限在暗中嘟囔两声,起码这银票她随意能拿的出,就必定家世不寻常。
宋莘莘在相南引路下随他上了楼,提着裙摆笑的又娇又软,谁也想不到这样一个乖巧的小姑娘会为了个不知干净与否的男人一掷千金,摩罗提也想不到,只黑脸,手下按着的木桌在楼上房门闭合的瞬间应声裂开,他这样的体型,更没人敢说半句话表达不满。
几个同样娇美衣衫轻薄的美人在暗中人指引下缓步停在他身边,轻盈一拜,簇拥着摩罗提同样上了楼,就在宋莘莘隔壁。
一整夜,相南跳舞到纤细的小腿酸软再动弹不得,宋莘莘盘坐在榻上,亦是一夜未眠,隔壁暧昧的声音传过来,动静清晰,只叫宋莘莘觉得恶心,有些怀念明狰不言不语的模样了。
不出意外的,三更天时,隐晦的寒凉气息悄无声息出现在房门外,宋莘莘只当不知,心下却爽利了许多,耳中尽是门外明狰安静又克制的心跳和呼吸声,此外再无喧闹。
明狰是等到天明才推门,入眼就是安静伏在榻上睡成一团的宋莘莘,和跪坐远处地面上强撑困倦的相南。
听到动静相南才看向门口,见明狰的第一时间就是一哆嗦,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很怕这人,分明这么长时间,看他也只是宋小姐的一个侍卫而已,但那双几乎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睛却莫名叫人觉得寒凉。
明狰尽量放轻动作将宋莘莘从榻上抱入怀中,她哪怕熟睡也能察觉到明狰的气息,毫无抗拒,安安静静窝在宽厚的怀里,自觉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等着明狰带自己回家。
踏出房门的同时,隔壁房门也被推开,摩罗提整理着大敞的衣襟,恰好同明狰对视。
宋莘莘是什么时候睁开的眼两人竟无人注意,直到她拽了一下明狰衣襟,迷迷糊糊打个哈欠:
“困……”
在摩罗提眼中,明狰只是公主的侍卫而已,并不构成威胁,相反,看到宋莘莘依旧整齐只是袖口裙摆稍有些褶皱,心情大好,先明狰一步踏下楼梯,木质台阶承不起他庞大的体型,咯吱作响。
明狰不紧不慢随后,单手托抱住宋莘莘上马,将她好好安置在自己身前,用自己的斗篷裹上,才驾马向皇宫方向走。
明狰的气息是略有些寒凉的,但身体实在很热乎,宋莘莘感觉自己被好好裹在棉被里,身后是有些硬的床板,就这样又睡了过去,到被安置回长宁苑的床榻上,才挣扎着睁眼,不顾房内跟过来的春分和祁如,伸手拉住明狰的衣裳,声音柔软又迷糊,还没有彻底清醒:
“不能走……你现在是我的。”
明狰愣了片刻,缓慢又僵硬地转回身,把宋莘莘的手塞回被子里,抬手挥退春分二人,就坐在床下的脚榻上,斗篷掀起一角,被宋莘莘拽住也延伸进柔软的锦被。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