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唐被暗卫查清楚后送进皇宫,令明帝亲自带在身边每天教养着,期间宋莘莘也见了他几次,现在还记得头一回在皇宫看到燕唐的时候,不大点儿的小孩儿跟在令明帝屁股后面头也不敢抬,怯生生行礼后才敢偷偷看一眼,然后直接呆住。
令明帝表面冷脸,暗地取笑了孩子不知道几回,后面燕唐看到宋莘莘的时候每回都磕磕巴巴说不出话,更别提偶尔看到明狰,更惨白一张脸。
在皇宫摆烂的日子可以说是宋莘莘过得最悠闲的时候,虽然偶尔也会有几个不长眼的后妃或者年纪小的公主皇子来找找麻烦,但对她来说都是小问题,最烦的还是贤妃,总能在各种地方偶遇,每回那人都拐弯抹角提一嘴祁如,宋莘莘先还好声好气敷衍着,后面是真的烦,遇见了行个礼,装作急匆匆的样子赶紧走,一刻也不多留。
到后来,贤妃明显也感觉到了她躲避的姿态,趁秋意还未浓,专门找了个风和日丽的天气,盯着宋莘莘不在的时候,差身边儿的大宫女来长宁苑把祁如叫走了一整个下午。
宋莘莘从乾正宫回来才听宫人说祁如公公许久没回来了,找也找不见人,都已经过了他当值的时辰好一会儿。
身边跟着几个暗卫的宋莘莘什么不知道呢,却还是故作苦恼,低着头,深情忧思:“罢了,今日替祁如的宫人多加一日的俸银,待他回来,让他来见我。”
宫人应声,宋莘莘颔首依旧娇娇柔柔任春分搀着回了寝殿,还传了另外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公公随侍。
傍晚,明狰手里捧着个呆头呆脑的小王八过来的时候,就看到祁如跪在长宁苑凉亭外,亭子里摆着美人榻,宋莘莘半倚榻上,身边是个面熟的清秀小太监凑得极近给她揉按着头。
这亭子明狰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好在春分机灵,跟明狰行过一礼后,拍着祁如低垂的脑袋叫他赶紧去应值:“殿下,明大人来了。”
宋莘莘明知道明狰就在亭子外,不过始终没睁眼,旁人哪怕知道也不敢说什么,只等着宋莘莘自己开口,明狰才小心翼翼捧着王八上了台阶,虽然还是那样戴面罩冷脸的木头模样,但就是莫名有些喜感。
“阿狰,你这是做什么,把儿子还带来了?”
在祁如面前这个逼也装全了,宋莘莘慢悠悠坐起身,挥退小太监,规规矩矩整理裙子,把双手乖乖巧巧叠放在膝头,歪着脑袋看明狰手中那只探着头的小王八,黑眼珠子,头上还有两道黑纹,在明狰手里爬两步,就把四肢收回壳里,再不动弹。
她在宫外那几天,闲来无事也去暗卫营看过,见到了明狰的一池子呆头呆脑的王八,程驰当时跟着她,开玩笑说他们老大是把这些小畜生当儿子养,就一直记到现在。
明狰把王八放在石桌上,也不怕它自个儿跑了,一点不见外拿宋莘莘的茶水在王八头上沾了点儿水,坐在旁边的石头圆凳上,一双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难得透出几分无奈,并不在乎周围还有宫人,牵起宋莘莘的指尖放在小王八的壳背上:
“它有些不对。”
明狰的手,不光掌心手背粗糙,连带着指节指腹都磨得慌,宋莘莘察觉不舒服还没反应,他已经收回了手,专心致志看着桌上还在挣扎的王八。
小家伙在宋莘莘指尖下被制止住乱动的四条腿,伸出头来看她,黝黑的小眼珠盯着一动不动,还呲牙咧嘴,逗得宋莘莘直接笑出声。
“不大点的小东西,还怪凶的。”
方才指尖刚触及龟背,宋莘莘就知道了明狰所谓的不对问题出在哪里,这还没人巴掌大小的玩意儿体内竟有一股不甚明显但确实存在的真气,略显寒凉,与明狰的一般无二,可能是明狰最近在他的小池塘边上修炼,真气有些许四溢,叫这小家伙捡了便宜去。
挥退看热闹的其他宫人离开,宋莘莘低声盈盈合明狰解释了两句,恶趣味心起,还把小王八掀了个个儿,看着四脚朝天好不可爱。
明狰也笑,但他总是内敛,待宋莘莘听到动静看过去,已经又是往日冷冰冰的模样了。
“阿狰,你为什么一直带面罩?”
这问题宋莘莘其实在很久以前就想问了,但每次要不是遇到什么事被打岔,要不就是等见到他突然忘了去。
这回明狰难得楞了一下,看着宋莘莘歪着脑袋的模样,无意识自己也学起来,对视半晌,才突然收回视线,就在宋莘莘心想是不是问得有些冒昧了的时候,突然听他说:
“忘了。”
旁人这样说可能是敷衍或是有难言之隐,但明狰和旁人不同,他很认真,宋莘莘能感觉到他是真的认真想过,也是认真得忘记了,很难忍住白眼。
他在长宁苑待了半个多时辰才捧着他的拥有了真气的神奇小王八离开,宋莘莘看他的背影消失在宫门外,才重新倚回榻上,勾手唤来春分:“祁如呢?”
“祁如在您寝宫外跪着,奴婢没叫他去做事。”
重新叫来祁如,看他红着眼跪在美人榻前,上午还白净的侧脸又红又肿印着个明显的手印。
“我再问你最后一遍,谁打的?”
宋莘莘语调平稳得不像往日总笑意盈的她,春分站在身后都有些不太适应,更别提仰面看着她神色的祁如,这会儿莫名发冷,张嘴磕磕绊绊许久,也没说出个什么。
这孩子不是什么多心眼儿的,宋莘莘能感觉出来,无非是被贤妃放过来当个小眼线,这么长时间也没往外传过消息。
虽然现在的长宁苑从上到下一派懒散,除了明狰偶尔过来溜达一圈,也实在没什么好传的,但对于宋莘莘愈发受宠的警惕还是让贤妃有些坐不住了。
也多亏这段时间在宫里宋莘莘大多数时间依旧维持着她好欺负软趴趴的人设,贤妃才敢这样明目张胆。
对祁如着三棍子打不出个屁的性子,宋莘莘耐心着实不够,索性轻叹口气:
“不想说便不要说了,今晚就走吧,从哪儿来回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