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罗提纵马越过木栏的瞬间,看到余光中一抹熟悉的颜色,那位牙尖嘴利的公主殿下在人群最中央,视线交错,他完全出于捕猎的本能,松缰拉弓,长箭直冲宋莘莘面门。
褚京璋一直留意着摩罗提,看到他动作的瞬间,一贯微笑的表情稍显凝固,虽然理智知道他不敢在大令界内做出伤害公主的举动,但宋莘莘在他眼里是个非常柔软娇弱的公主,下意识要去拉她躲避,却无意间看到了一张迎箭轻笑毫无恐慌的漂亮的脸,好像面对的不是锋利的长箭,而是什么柔软的鸟儿。
箭刃咚一声钉在宋莘莘身后的长柱里,深陷三寸,尾翎坠的红穗打摆擦过宋莘莘白净的侧脸。
摩罗提重牵马缰,手中长弓高扬起,他在马场中央,看身后的人即将追上自己,毫不在意,一勒缰绳,骏马再次加快速度,整场寂静,只剩他粗犷嚣张的笑声在沙尘之间回荡。
“没事吧,殿下?”
宋莘莘抬手解开系在箭尾的红穗在手中把玩,纤细白净的指间红色在缠绕,笑的依旧娇俏:“没关系,世子,我也想试试骑马。”
褚京璋已经不将她当做深宫柔弱的公主,颔首应声,直接吩咐身边的随从去安排。
赛马已经结束,摩罗提不出意外得魁首,而宋莘莘只在马场被无数侍卫环绕出的角落,由一位女师父托举腰身送上了面前毛发黑亮的高头大马。
“殿下不用担心,墨玉是马场最温顺的马儿,奴也会一直守着您的。”
宋莘莘很少明确的感知到自己的紧张,低头看牵马的女师傅,只是轻轻的,有些羞涩抿唇一笑:“好。”
褚京璋另骑一匹白色的马一直跟在宋莘莘身边陪着她慢慢溜达,等宋莘莘让驯马师松开缰绳独自控马,他也稍微跟着加速,始终让自己在宋莘莘身侧一步之遥,看这位似乎很娇弱,又好像胆子很大的宓华殿下,有些松散了的青丝垂落在耳畔,裙摆随风扬起又落下,纵马越过一道栏后笑的眉眼弯弯。
“殿下。”褚京璋没发现自己也在跟着笑,完全是无意识的:“如果有机会,我们去北部草原吧。”
等宋莘莘还挂着尚未落下的笑稍显茫然看来,褚京璋也不扭捏,伸手替她抚开遮挡了视线的发丝:“摩罗提说的没错,格桑花的确很美,如果我能做将军,我想和你去看。”
“我在北部长大,匈奴若不进犯,我们可以猎鹰,纵马,看广袤的草场和日落。”
“殿下——让我跟你走吧。”
宋莘莘安静听完了,一字不落,却扬马鞭,纵马超过他,让身后被弥漫的沙尘笼上,然后回过头,等褚京璋赶上来,才微笑问他:“你说什么?”
草原和深宫,对宋莘莘来说差别不大,她并不是从小被困在冷宫不见天高水长的宋莘莘,她曾经能御剑一日万里,无论何种世界,都不存在能束缚她的牢笼。
“世子,你跟不上我。”
此生君宋莘,佩剑此生,修苍生道,可御万物山水,可翻手覆云雨。
昆仑仙山上的那只小狐狸也追不上她的剑,溜溜达达许多年,还是被昆仑仙君逮了回去,继续做它一醉三年的酒鬼小狐狸。
褚京璋似乎有些失落,宋莘莘便甩马鞭抽在他胯下白马的后身,马儿嘶鸣,自己也夹马腹牵缰,纵马疾驰,回首,视线透过漫天尘土相遇,高声喊:“我学会了,世子,看我们谁先到终点!”
灰黄朦胧之间的黑和白,如箭矢利刃直冲奔腾,宋莘莘的墨玉先一头之差过了终点的桩,再慢跑半圈,两人再次并行。
“殿下,你学得很快。”
宋莘莘满不在乎轻笑出声,不像她前段时间总挂在表面的娇软无害,本性展露,恰适睥睨二字。
“足下之剑吾亦御得上九霄,何惧区区胯下之马?”
声音太低,周围又太吵,褚京璋没有听清,宋莘莘也不再重复,适时在驯马师等待的地方,重新换上柔软又紧张的表情,任由女师傅小心翼翼搀她下马。
“多谢先生。”
驯马师身份低下,并不敢接这一句先生,赶忙躬身:“公主谬赞,奴不敢当。”
方才专注御马,这会儿实打实踩上地面,宋莘莘才发现摩罗提从头到尾都在马场中央看着她,正纵马向来,高头大马扬蹄嘶鸣,急停在宋莘莘面前,她的脸几乎要贴上马儿鬃毛,急促的风吹乱她刚才整理好的长发,紧接着,摩罗提依旧高坐马背,却弯下腰俯身贴近宋莘莘耳畔:
“公主殿下,你天生适合留在我的草原上。”
宋莘莘正要退开一步,褚京璋也靠近随时准备出手,却不想她被摩罗提直接一手掐着腰提上了他的马背,甚至来不及装作害怕地惊呼,宋莘莘只觉得身后那面胸膛异常滚烫,皱眉,强烈的不适席卷全身,完全出于本能,屈肘向后结结实实撞在摩罗提毫无防备的肋下腰腹处。
听摩罗提闷声吸气,也知道自己这个小身板,失去了无害的伪装后,再多技巧也不一定是他的对手,刚巧褚京璋抽出护卫的长剑伴劲风横在摩罗提颈间,三人之间形成了奇妙的近乎凝固的氛围。
摩罗提先开口,松开钳制宋莘莘腰身的手,推开自己脖子上的剑刃,笑得满脸无所谓:“世子,我可是你们大令皇帝的客人。”
“不过是个客人。”褚京璋避开宋莘莘,一贯带笑的俊脸冷下,收剑同摩罗提对上一拳,劲风袭来,各退半步:“凭你也敢冒犯公主?”
宋莘莘来不及下马,摩罗提性子急脾气大,褚京璋也让激起火了,两人跨马拳脚往来,都默契护着整张脸写满无语和烦躁的宋莘莘。
褚京璋爱护她,摩罗提不敢真的伤害她。
三个人都没注意到马场外越来越多看热闹的人,有些跟褚京璋相熟悉的世家公子试图吩咐自家护卫进去帮忙,却又担心摩罗提那东西一怒之下当真伤害到公主,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却就在此时,人群最外围,有道单薄人影,越过重重人群,身法轻盈又迅猛,跃过马场高高的围栏,逆着风加入战局之中,却没跟任何人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