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退却,晨光破晓,骆风雁猛然惊觉,原来一夜好眠。
见自己毫发无损,一身整齐,那心中大石终得放下。她突然想到什么,去寻旎啸,却不知身影。
骆风雁站起身来,心中有几分自责,适才自己是以小人心度君子腹了。
她立于高岗,遥见一人影于数里外,正缓缓向此处走来。
不久,骆风雁回到火堆旁,不想刹然间心有惊悚,这五堆火怎么还未灭?
细思之下,昨晚并未添加干柴枯枝,就是这地上,也只有十几根削成了的木棍。
等人走到跟前,骆风雁指着火堆去问:“旎啸,此火何以不灭?且未添枯枝,怎可持久?”
旎啸淡然回答道:“我布下离火聚火二阵,故火不熄且无害于人。”说完,轻抽阵中枯枝,火苗应声而灭,仅余袅袅青烟。
待灭尽余火,旎啸又撤去树阵,从容说道:“我们走吧。”
骆风雁没有多问,背起布包,内藏衣物,皆已净烤好了。
行走间,旎啸说道:“刚才我巡查方圆百里,没有发现那帮人的踪迹,想必对方一下子还没有寻到我们,我们正好利用这等时间赶路。”
骆风雁闻言自是颌首赞同。
行不多时,骆风雁目光不由自主落在足上之履,虽略显宽大,却胜旧鞋百倍。
念及之前所见,她问道:“这鞋,应是出自女子之手吧?鞋中尚绣梅花一支。”
旎啸回头问她:“怎么了?”
骆风雁轻笑:“梅之雅韵,非侍女手笔所能及。”
“是身边的侍女所做,我说过多少次,让她们随便找一双鞋子就是了。”旎啸言辞间略显尴尬。
“侍女?”骆风雁眸光闪烁。
旎啸但笑不语,催促继续赶路。
不知为何,骆风雁心中有些吃味,清楚这种侍女非一般的侍女。
日月轮转,骆风雁已忘却几度寒暑,跨雪山,越沟壑,只知沿昆仑北麓一路东行。
途中虽有野兽出没,幸得旎啸武艺超群,每逢遇事,皆是化险为夷。
骆风雁渐渐喜欢上趴在他背后的感觉,心生安宁,更兼那独特男子气息,令她很舒服。
一日将尽,前方林木黄绿交错,唯有南面雪山巍峨依旧。
这时旎啸忽地停下,骆风雁轻靠其背,柔声询问:“怎么了?”
旎啸不答,环顾四周,不禁眉头紧锁。
骆风雁随之望去,前方山谷间林木幽深,却无异常。再看旎啸,只见神色凝重。
片刻,旎啸苦笑:“是福是祸,今日竟遇上了传说中的怪兽。”
骆风雁闻之色变,四顾之下,心下明了,此乃昆仑山,奇珍异兽不足为奇。
“何怪?”骆风雁低声探问。
“像蜃一样的东西。”
“啊,书上不是说这种鬼怪只出现在大海之中吗?”
“莽莽昆仑,万山之祖,出现任何妖魔鬼怪也不稀奇。”旎啸说完,不由得一笑。
骆风雁怯声道:“要不我们退回去吧。”
旎啸缓缓摇头:“怕是来不及了。”
他话音刚落,眼前之景乍然一变,只见茫茫沙海,无边无际。
骆风雁惊骇中紧拥旎啸,全身微颤。
旎啸却双目紧闭,片刻后,一声长啸,如龙吟虎啸,响彻云霄。
骆风雁一抬眼,只见黄沙翻滚如潮,而旎啸足踏疾风,衣袂飘飘,瞬息数丈之遥。
她瞠目结舌,只见旎啸脚下,竟是波澜壮阔之海,浪尖距其不过咫尺,与黄沙界线分明。
骆风雁猛然回望,惊见巨浪滔天,似恶鬼张牙舞爪,欲将二人吞噬。
又闻厉啸,她顿然醒悟回神,旎啸的啸声如涟漪荡漾,由内而外,愈传愈远,声势更盛。
俄而,旎啸止步,再啸一声,声震九天,瞬间,二人已至半山腰。
旎啸立于磐石之上,骆风雁回首一望,顿时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不曾想身后竟是万丈深渊,深不可测。
一声娇啼清脆,如仙乐自云端降,又似幽谷回响,令人心旷神怡。
旎啸却冷哼一声,身形一展,落于磐石,瞬间布下一个石阵,犹如八卦迷宫,玄妙莫测。
方入阵,只见一个黑影一闪,扑向深渊,随之而来的哀嚎,令人毛骨悚然。
骆风雁惊惧交加,紧揽旎啸臂膀,颤栗间双眼紧闭。
旎啸轻拍她的手背,像是在自语:“真是祸不单行,想不到引来了更厉害的妖兽。”
崖下,两兽争斗,哀鸣连连,似是前者不敌,命悬一线。
旎啸不禁眉头微皱,目光转向雪山之巅,主意忽至。“走!”说完,背起骆风雁出了石阵,迎上山巅。
刚进入雪地,身后似有声响,骆风雁惊呼一声:“旎啸!”
说时迟,那时快,旎啸仰天长啸,声如春雷炸响,积雪轰然而动,如万马奔腾,倾泻而下。
骆风雁一声尖叫,眼看被雪崩吞噬,面色苍白如纸。
旎啸施展出五行水遁术,破雪而出,随即十三柄本命剑现出,旋绕身周,护住二人,抵御雪崩。
可哪想,一道怒啼之声,如长枪刺入,入他魂神。
一口血气上涌,旎啸硬生生地吞下,不敢分心半毫,驱使本命剑,脚下不停,往山巅飞奔。
侧目一瞥,这下把他吓得半死,原来看到那怪如鸟,长尾九头,正是传说中的鬼车。
庆幸这鬼车怪没有追来,他心中稍安。
越是雪崩,越不能停歇,旎啸又行百里,终是体力不支,一口淤血染雪,人倒地不起。
“旎啸……”骆风雁见得,不免泪哭急唤。
“我没事。”旎啸强撑身体,寻得一凹地洞穴,迅速布下一个奇阵,带骆风雁隐于其中。
这时他说道:“你不要作声,我先疗伤。”
骆风雁心忧不已,欲助又止,只能静坐旁观。
过了多时,只待心绪渐宁,她只感寒意来袭,湿衣贴背,冰凉透骨,可此地处半山腰,山风凛冽。
望向嘴角血痕的旎啸,她束手无策,只得独坐打颤,双手紧抱双肩,祈盼少年无事。
恍惚间,骆风雁惊醒过来,月下寻旎啸,丈多外,只见他孤影独立,更添几分寂寥。
寒意刺骨,她取破衣裹身,不时望着不动的旎啸,忧虑满面。
忍饥寒交迫,骆风雁默默守候,心中不住祈祷。
迷糊间,身体微动,她星眸一亮,急问道:“你醒了?伤好些了吗?”
旎啸强作轻松,笑道:“些许皮肉之伤,无妨。”
骆风雁闻言心喜,欲替他拭血,却被旎啸拒绝了。
“骆,骆小姐,我,我自己来。”
骆风雁佯嗔而怒,羞怯退了半步,一双秋水媚眼直视对方。
旎啸有些不自然,抠了抠嘴边血渍,问道:“你是不是饿了?”
骆风雁刚想点头,随即轻轻摇头:“我不饿。”
“哈哈,我倒有些饿了。”旎啸笑道。
骆风雁白了他一眼,娇嗔道:“难道我们吃这些石头吗?”
旎啸微微笑得,望向洞外,不免又是眉头紧锁。
“还在担心那鬼车?”骆风雁见他如此,低声问道。
“嗯,也不知那鬼车是否就在附近?”旎啸走到洞口,言语中透露着警觉。
“鬼车,吸人精气之怪?”骆风雁惊问道。
旎啸没有回答,只是两眼扫过眼前的山谷,又抬头去看,只见月色朦胧,静谧无声。
过了片刻,他点头道:“是啊。”
随后他又说道:“天快亮了,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才行。”
等到晨光曦微,东方已现光亮之时,旎啸继续背人前行。
日上三竿,他停下脚步,二人南望,只见雪山皑皑,层峦叠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