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罗丝国的总统就很喜欢这样的别墅——他出行都要有这样的条件!”
“咱这次奥运会都得准备。黑总还说,这回熙哥会主政山城,到时这别墅生意可得好好做一做,山城那边地震多发,就得建这木头房子,这房子抗震——黑总跟熙哥关系是没得说的。”
“王哥有空也得跟领导们为家乡美言几句,这边太缺乏投资了……”
“那是自然!”
“哦,到饭点了,这边已为您几位准备了便餐……”
“太客气了,太客气了!”
几个人上了三楼。卡尔没想到这里还有餐厅,实际上他都没有看到什么人,服务员也只有一位,给人的感觉就是简单周到。餐桌椅也都是木制品,进了包房感觉瞬间万籁俱静,真是一根针掉在地上也听得见,卡尔耳朵里甚至听得见寂静的声音,就是空气压力在耳膜周围流荡的细微振动。大家谈话的声音也在空气中显得亲切而落寞。知性美女一边介绍着菜品,一边讲述着文化,一边聊着家常,浑然一体令人叹服——这是接待艺术的臻高境界了。卡尔忽然想到别人其实大部分时间是接待高层,自己只不过是偶然闯入,顿觉失衡——这么一想,看来这世界从物质到精神总有自己难以企及的境地,这真是让人遗憾……就这么一顿饭,也是凡间大部分人一生难以品尝的珍馐,至于知性美女的接待大概也只有少数高层能够领略。这里是上层禁地,尤如古时高门,自是人间天上,看来人世界层任何时候都有,只不过不同阶层难以企及。当卡尔想到这只不过是地市一级,更上的诸层他的想象力是不够了——影视剧中的天宫琼宴大约也只是人间缩影……
返回京都市的路上,卡尔的思绪久久不能平静。王处长跟黑总汇报了这边的工作进程,黑总说,现在得把具体装修设计方案做出来,甲方认可后还得走个招标流程,然后就是施工了。这些具体工作都得吴总去做。吴总表示这个都没问题,请各位领导放心特区的设计能力及水准。
回到京都市,天已黄昏,三人吃了个简单的便饭,议了下一步的工作各自散去。躺在宾馆的床上,卡尔一下沉入梦乡——直到电话的铃声将他从梦中唤醒,是泽兰的声音,夹杂着吃吃的笑声。“老公,你不会把我忘了吧……又喝酒了么……少喝点!”他揉揉心眼,身体慢慢从睡眠状态中清醒。他整理着这段时间以来的思绪,京都现在的项目及人员接触,似乎有如一扇大门在他眼前打开,那里面是看不清的空中楼阁,也有海市蜃楼般的模糊远景,这是他不熟悉的领域——可是他刚到特区不也是如此,他一路挣扎前行,现在躺在这莫名其妙的宾馆里,家里还躺着个结识不久的女人……人生似乎总是在异域,在不同的时空中接触陌生的人和事,未来总是一片朦胧。当年那么清晰的蓝图,功名利禄,现实中则不可企及,还有想象中的浪漫爱情——这一切似乎都是来自于外界的灌输,是有人专门编撰了这样的故事,或者说简化美化了故事的过程,像童话一样,都是哄小孩子的,当然也哄了他……可是他尽管已经明了,却也不能抽身而退,也不能置若罔闻,他不能拨开生活中的重重迷雾,因为他看不到光亮,像是山峦重叠的行路,只有翻过一层层的山峰,像神话中的西西弗斯,靠着本能前行……
第二天上午,他把调整好的方案带到通信公司,今天又是周末,他得把这事尽早定下来,特区也有好多事等他处理。他们三人在会议室坐了一上午,齐局长说:“这方案我没意见。你看下高局长是什么意见?要不就早点定下来!”
卡尔如释重负,好像是负重远行,已遥见终点。下午他满怀信心的坐到高局长办公桌前。
“齐局看过没?”
“看过了——她觉得还行,改过几遍了,看您还有什么意见。”
“哦,你票订了没有?”高局长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这个——本是想等这事定了,家里事也多。”
“那要不你先回去?这事我们还得议议!”高局长不容置疑的说。
卡尔心里凉了半截,甚觉不可思议。连齐局长也猜不透了,“算了,这事儿我不管了!”这小老太一抬屁股,老着脸走了。
“没事,回头咱再看看。”只有王处长那脸上,依然是千年不变的神色。第二天王处长来给卡尔送行,还带了几大包果脯。“这可是京都市特产,带回去给小孩子尝尝!”卡尔想他何时才能有小孩子来,现在只有泽兰代替了。
现在终于回到熟悉的地方了,不管如何,家总是给人以安全。卡尔推门而入——一刹那间他以为进错了门,房间床单窗帘全换上柔和温馨的色调,这真是太让人吃惊了!幸而这时泽兰从厨房进来,她端了一碗汤放在桌子上——先生请进!她笑意盈盈的说。
桌子上摆了好几个菜,家里也收拾得有模有样,卡尔甚至有点怀念以前的狗窝了,不过他还是觉得现在更舒心。他坐下来,泽兰拿了两瓶冰冻啤酒——这倒是他从未享受过的待遇,以往说阿波家的客家老婆,一回家就端上一碗热汤,睡觉前还打来热水烫脚,卡尔还觉得迂腐过时,现在轮到自己,他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总好过自己去叫难吃的快餐,或者自己动手做饭,洗锅涮碗……
他好像是在不同的世界里穿梭,在以往大部分的时光里,他都是孤独的个体,是嵌在“社会”这个大形体中一个怪异的存在,是一个没有太多个性的零配件,大部分时间住集体宿舍,辛苦工作只为一日三餐。后来离开公司单干,再后来被武英杰拉入合伙,逐渐有了自己的生意模式,始终不变的就是卑微与孤独,对于自由意志的追寻,宛如火苗般微弱却始终不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