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慢慢走过去,心情忐忑,这不是他熟悉的领域,就像当年陌生拜访一样,他愿意尝试;也有点像首次邀请舞伴跳舞。他在那女郎旁边坐下来,低声问可不可以请她喝一杯——这女人长相一般,但还年轻,现在酒吧里女人不多。她看了卡尔一眼,然后拒绝了。
卡尔有些不好意思,他想自己一定脸色不自在。他又坐了会,转身离开,他看着摇头晃脑的王查理,说了意图。王查理欣然走过去,卡尔到舞池中蹦迪。那女郎跟在王查理后面,到了他们订的桌子。这很好,卡尔想。他在舞池中待了会,才慢慢走过去。那女郎看见他,有点歉意的打了个招呼,这没什么。卡尔想,聊以慰藉而已。四个人在那喝酒,阎荣跟女郎在玩骰子。那女郎有点开心,这几个男人都不错……她的脸渐渐变成暗红色。
十一点不到,阎荣说他有事要走,于是三个人站起来,那女郎红色的脸一下就变得木呆呆的——一个精彩的故事似乎戛然而止,现在她有点酒精上头了,可是三个男人离开了,并没带上她……
卡尔说送阎荣,“不用了,我打车,你们继续——我有点事……”阎荣说得很诚恳。
两人又回到酒吧,那女郎又回到以前的吧台。卡尔现在一身轻松,王查理则兴奋起来,四处转来转去。“外面有两个一看是新手——”王查理带着卡尔,走廊上有两个小姑娘,素雅得很哪,王查理笑眯着眼拦在前面,大声说要请她们喝酒,小姑娘看着王姑娘,扑哧笑着,握着嘴从王查理身边过去,一手牵着另一个小女孩,王查理跟到楼梯口,那姑娘说要回去了。
两人又回到大厅,卡尔坐在那,漫无目的,他并不想喝酒,他对喝酒没有兴趣。他小口的呷酒只是显示这是在酒吧,他对周边的人也没有太多兴趣,这里似乎也找不出有趣的人和事,当然他也不想回家,音乐和酒精都可以抚慰他,人生有时就是一种消磨。就像阎荣,是个特立独行的人,高学历,公司高管,长得玉树临风,也可能是压力大,没事就流连夜店,还有奇怪的桑拿……人就是这样,你以为奇怪,他就喜欢这样——也许在他眼里你也很奇怪!原来大家寻找的是新奇,是对未知的体验与共鸣。希腊人说我们是好奇的民族;《中庸》说周虽旧邦其命维新,苟日新……
王查理笑眯眯的走过来了,满脸快活的样子,有两个同样神色的姑娘坐下来,跟卡尔打招呼。王查理一下又要了几瓶酒,平常这人也不怎么喝酒。这是两个普普通通的姑娘,卡尔甚至提不起兴致——也算可以了,毕竟物以稀为贵。
四个人玩骰子,喝酒,跳舞,卡尔始终进入不了状态。他带着淡淡的惋惜心情看着眉飞色舞的同伴,内心却是无比清净。
夜已深,王查理说到姑娘们住的地方宵夜,同时也暗示要在那里过夜,两个姑娘心知肚明,卡尔说他可以送他们过去,但他今天有点不舒服,要早点回去……“分配”给他的那姑娘有点疑惑的看着他。她今晚很高兴呢,因此觉得他也许是故作姿态。
卡尔平静的开着车,轻音乐《秋日的私语》弥漫在车里,音乐简直是卡尔开车的必备,是他精神生活中一条强力纽带。这也许是工厂出身的两个姑娘,浅显直露,卡尔虽有些遗憾,但仍然觉得有义务使她们更开心点,他的心总是那么柔软,简直就要达到慈悲了,但是比慈悲还是要坚硬一些。这是往关外走的路,安静寂寥,夜然更显得陌生,好像几个活跃的灵魂在暗夜互相倾诉。除了卡尔,大家都兴奋快乐。人生那么荒谬,有时想起来毫无意义可言。就像他回想当年的自己,所谓的远大理想深究起来,不过是一团欲望而已,最终也不过是功名利禄。书本上所说的仁人志士哪里有?不过是欺世盗名;所谓伟人圣人,简直就是庄子眼中的“大盗”!
也许只有艺术才终究可以寄托的,就像这宛如精灵般的音乐,在抚慰着心灵,还有这音乐背景下偶遇的灵魂,在这暗夜奏着共振的和音。
快到目的地了,这里都是曲折小巷,白天可能会车都难,两边都是黑漆一片的农民房,夜摊早就收了,其实没人想要宵夜,几个人上楼,卡尔说他要走了。
“明天一起走吧,这么晚了!”王查理说。
“上去坐坐吧……”那姑娘甚至是祈求的声音——卡尔想他要不上去,王查理这事可能就不太好了,可是他要是上去,再下来就难了,就在犹豫之中他们上了楼,楼道里黑糊糊的,那姑娘拉着他的手。
这是栋有点老旧的房子,可以感受到光光的水泥石灰,房间陈设也很简陋,生活在特区,看来都不容易,尤其是年轻的姑娘,卡尔自己呢,也不过如此,青春总是那么难耐。
王查理跟另个姑娘进了房间,并且关了门,这个鸟人,真是饥不择食。卡尔站在那里无可奈何,心中却静如止水。
“我真的得走了……我不舒服!”那姑娘一点都不愿意。“我先去下洗手间——”卡尔在洗手间卷了些纸,“你看,我病了,不舒服,”卡尔说,这样她也许会好受些。
“啊,没事的没事的……”姑娘说。赤红的脸色显得万分难受。卡尔没想到这种场面,他抱了下她,“我真的得走了——”他忍着不看她的脸,转身出去,关上门,快步走下来,他有点受不了,这确实让人难受。他转动着钥匙,车灯瞬间照亮了这黑暗的村落,他只想早点离开。甚至是慌不择路,他开进了死胡同,又调头,其实进来时本不识路,因此他完全凭感觉。好在这里离关口不远。他看见满是路灯的大马路,心情一下舒畅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