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家两兄弟命运发生神奇改变的背后推手就是伍英杰,这个家族原本生活于遥远的东北农场,含辛茹苦的寡母好不容易拉扯大五个小子,自然不可能有良好的物质条件及成长环境。年轻的伍英杰凭着胆大心细独自南下闯荡,做过流浪汉、产业工人、诗人记者、盲流,最后成了拎着挎包打着领带的业务员以至业务经理,在卡尔看来,伍英杰的业务能力并不突出,至少与波仔王查理吴品等有相当差距,但伍英杰胜在年龄上的成熟稳重及细致的商业触角,最后凭胆大勇猛而在业界有了一席之地。
“在我们公司,最不缺的就是抗风险能力,咱什么都不怕!”伍英杰喝着酒,慢慢说。这人从来不紧不慢,悠然自得。现在是他有生以来最为得意的时候,有自己的公事、事业,养怡父母,呵护兄弟,虽然公司有些艰难,但他认为那是暂时的——上帝一直在他身后,像太阳一样散发着光芒。
“那一年我二十出头,抱着孩子走在铁轨边上,火车开过来,忽然我就发现自己走在下面的路边——恍惚中上帝似乎就在我头顶……”伍哥喝着酒,讲述着心中的上帝。山野草莽之人说着上帝,上帝就与他融合了,成了自然而然的一部分。北环边上靠近公司有一座宏伟的教堂,伍英杰经常去做礼拜,因为声音宏亮成了唱诗班的成员。每回做完礼拜,伍英杰心情放松,神情愉快,都得大吃大喝一顿,来表达对上帝的感恩之情,基督做了那么大的牺牲,都是为了世人,或者说是为了伍英杰;当然平常若有机会,伍英杰也得吃喝一番,机会总是有的,得尽力去找。桌子上摆着一堆青口生蚝,伍英杰熟练地剥开,沾着芥末放进嘴里吞下去,再来上一大口啤酒!
“吃呀,卡总……”伍英杰抓了几只青口放在卡尔面前,一股刺鼻的腥味扑面而来,卡尔如何都下不了口,他不明白这玩意儿怎么能生吃,这像是沤的稻草那味道。桌子上的生菜、整根的黄瓜大部分都是生的,伍英杰沾着大酱、芥末,吃的津津有味。卡尔喝着啤酒,只是偶尔动一下筷子。
年末到了,公司终于发了业务员工资,大家都松了口气。
“不管怎样,这一年咱们算是过去了。卡总你放心,虽然工资还给不了你,年终奖还是要给你的!”伍英杰说。到这公司做总经理,卡尔还没拿过工资,卡尔觉得无所谓,反正也闲着,自己也需要一个平台,他能理解伍英杰算是不容易了——虽然他自己生意的收款也垫在里面,他是想几万块拿在手里也做不了什么事。
年过完了,正是淡季,生意更差了。伍英杰跟卡尔商量,不如一人一半股份,费用两人平摊!卡尔想一下就答应了,公司生意大部分他做,平摊费用一月大概四千多,不会亏,再者伍英杰也撑不下去,欠的钱就兑费用,要不也拿不回来。联达年终来要货款,伍英杰两手一摊,没有,那老实木份的梁小姐也不能说什么;那些小工厂可苦了,伍英杰久叮当姐夫老曹五万多,老曹出身革命老区延安,沿续当年传统吃苦耐劳,既是老板也是工人,出门从不坐公交车,骑个二八大杠——几十公里关外也是如此,就是一点微利被伍英杰久这么些钱,两人是老同事,关系好了也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的事终究不持久,老曹年前堵着门要钱,到中午还没结果,伍英杰说:“下午看一下有就给你,饭总得吃!”
于是伍英杰、老曹、卡尔三人到大富豪,伍英杰拿出多年珍藏的赖茅,“老曹难得聚一回,咱喝点好酒!想当年咱们三百块钱工资,也只能喝二块钱的二锅头,都是我请你,你也不舍得——说一下都十多年了!”
这感情牌一打出来,酒也就下去了,别的不谈只谈感情,钱的事好说,不会少,关键还是紧张,收了马上给。伍英杰三言两语那酒下得相当快,这么好的赖茅一下干了三瓶!卡尔竟然也喝了八两,第一次觉得醉了!而老曹趴下去起不来了。
伍英杰啥事没有,“你看这老曹,还是大半斤就躺下了!”
两人搀着老曹一步一挪,老曹实在走不成,卡尔一步一挪,终于把老曹拖到公司楼下,老曹一边喊着兄弟,一边实在走不动了。公司楼下一块大石头写着“南村软件园”红赫的石头晒得暖烘烘的,老曹感觉回到故乡的延河边上,说什么也不走了。老区的人都憨厚质朴,自从来了一帮理想远大的外乡人,这些外乡人虽然衣衫褴褛,但是有恢宏壮阔的故事,圣地做出牺牲是悲壮的付出!如今来自圣地的老曹甘心接受了这有特色的牺牲。他想到从小无尽辛酸的过往,禁不住伤心地哭起来,伍英杰以为老曹走了,过了几小时下来,看见老曹还在下面哭着,“这人还在这!”他拉老曹起来,老曹起不来,哭得正上劲,伍英杰也没办法,出去办事了。
这老曹红着脸一直哭,自言自语甩鼻涕,所有经过的白领都觉得诧异,这人怎么啦,太奇怪了!老曹哭了好久,酒慢慢醒了,忽然想到今天任务是要钱,吓了一跳,出门时老婆发了狠,无论多少得拿钱回来,工厂都揭不开锅了,现在交不了差了,并且老曹虽然醒了些,身子软也起不来,又惊又怒之下,骂了起来,他甩着鼻涕眼泪,骂伍英杰不够意思,又要喊工厂安装的妹夫叮当的老公拿刀来砍伍英杰,黄昏时叮当下班打卡,看见老曹,又羞又气,心恨伍英杰如此行为,她给姐姐电话,姐姐叫了工厂来人把老曹拖了回去。
卡尔见了这一幕也无可奈何,他酒喝多了,总觉一腔抱负无处倾泄,也管不了这么些事,也不关他事,尘世纷扰太多,诸事也只能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