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躺在床上,头脑昏沉,好像失去主体意识,只是浑浑噩噩的断续思绪。他的脑子里还想着那些麻将组合搭配,沉浸在其中的过程:和牌的快乐,输牌的沮丧,以及重新开始的期待,这是一个完全的闭环,永无止期。难道这就是黑格尔的说的真理之圆?咬着尾巴的蛇?人生也许就只是些幻想与幻像。然后是那些美丽的美妙的身体——想到这些便是更深更美的幻像与幻想!是的,他喜欢这些,喜欢与陌生女人的性与爱——这些带着原始与本能,因此主是纯真的,甚至是纯洁的,这释放了聚集的抑郁与能量。他带着迷惑与疲惫陷入模糊。这是与从前不同的世界,不同的道德标准,是因为年龄环境发生变化?还是本来如此?他曾是那么严谨,渴望着学问的终极,不希望自己虚度光阴,庸碌无为。也曾以传统“圣贤”的标准来要求,道德文章,达则兼济天下,贫则独善其身。现在那些想法像阳光下的泡影,消失不见。所有坚定的信念悄然瓦解,那么什么是原则与准则?他不喜欢困惑,现在却也难以明晰。
晚上,大鲨鱼出现在宿舍,宿舍空荡荡的,那些年轻人像做不规律运动的原子,只有他,对内心的兴趣大于外界的兴趣。
“走,出去转一转。”大鲨鱼结婚了,有一个很小的孩子,生活在厌倦之中,有一个曾是高官的文亲。
他俩在弯曲的巷子中穿行,有一个“南昌按摩”,现在好多“南昌按摩”的牌子,有一回卡尔还碰到真正的瞎子,手法不错的瞎子,瞎子也有些故事讲给你听。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故事。
他不想往上面走,上面有几家纯粹做“生意”的发廊,有同事经常在那转悠,打探“新茶”,有人会拿火车票给你看。
里面又有一家“南昌发廊”,外面有个长头发个子高高的女孩,穿着拖鞋站起来。
看着那个女孩的脸,他的心里一动,大鲨鱼在前面走,他突然很希望大鲨鱼不要点这女孩。他跟着鲨鱼走进去,里面还有个很土气的女孩,这女孩个子更高,大概有一米七五,笑起来眯着眼晴,露出黄板牙,有种不自在无所适从的快乐。也许都只上了小学,他想。
里面有个戴眼镜的老板娘小芳,他俩进了房,三十八一个钟的按摩。卡尔躺在黑暗的小房间里,内心是疑惑与好奇。那个叫小敏的女孩走进来,坐在那,看着他总在笑。
“笑啥呢——”,他也笑着,这里太简陋了,这女孩应该不会按,看上去都是乡下人。
“你长得秀气呀!”小敏咧着牙,笑着,像是忍不住。卡尔还第一次听女孩这么说自己。那女孩坐在那里,握着他的左手。如丝的长发批在背上,一直落到臀部。卡尔右手摸着一根根的发丝,摸着平直的后背。
女孩攒着卡尔左手的脉博,手麻了,手掌拳起来,女孩用垂下来的发尖挠他的手掌心,有一股电流穿着手掌到脉搏。
那我们聊天吧。于是他们聊天,也不知道聊什么好。他有时抱着那女孩,再进一步就不能了。好吧,这很好。他们就这么消耗着时间。这很好,他想着开始进来多么希望这女孩陪自己,这是件开心事。有时候就是希望有些事发生,象以前那个西安女该,他说有空跟她喝酒,那不可能了。刚才他看着这女孩,那眼神像宝玉看见黛玉,故事正在继续。人生要有些有趣的事,像是等待着的故事。
走出来,鲨鱼在客厅有说有笑。客厅有个粗壮的叫小岳的男人,她们喊他舅舅。小岳满脸疙瘩,面色发灰,像一根短粗的柱子。
有个皮肤白皙的女孩过来,鲨鱼的眼睛亮了。
“晚上我们可以在这睡吧?”大鲨鱼说,里面有些空房间。“我们继续按摩。”
“晚上她们有事。”小岳说。
第二天,鲨鱼又来了——卡尔一个人是不会去的,鲨鱼是个老派的人,没什么情趣,似乎很无聊,厌倦了生活的那种无聊。
他们在客厅等了一会儿,两人先后进了房。这个房间好些,像是平常住的卧室。
卡尔躺在床上,小敏拿起他的手,两人就像磁铁一样抱在一起了。他的内心鼓鼓荡荡,满是渴望。
“你干嘛……”小敏拉开放在臀部的手,睁大眼睛。可是她不介意两人抱在一起,好吧,这样也,卡尔想。那睫毛真长,弯弯的。头发像帘子一样无处不在,落在脸上凉丝丝的。他的手又抚到下面,再下面,也许……
“你要干嘛……我有爱滋病,梅毒……!”小敏倏地坐起来。好吧好吧。
“你泡不泡妞?”
“嗯……”
“你喜不喜欢娃娃——我们生个娃娃好不好?”这真是没有共同语言,不过这样聊天也好。是个乡下人,十八岁,十八岁经历了什么呢?卡尔想这是不是爱情,这离他的爱情太远了。哦,纯美的爱情!但有些原始共同的东西像条绳子一样连接着他们。
外面沙发上,小岳坐在那里,对面有个高个年青人,坐在小板凳上,年青人慢慢讲着普通话,他在想着怎么讲。这里离口岸很近。
“你这里,有没有那种,那种做的——?”
“没有……不过,你要的话,我给你叫,不能瞎来!”小岳石头似的脸看上去很笨重。
“上回那家伙叫了个小妹到家里按摩,他问小妹做不做,小妹说不做……那家伙乱来,妈的,别人不做就不做——”
“我上去踹门,他不开,我拎了瓶汽油,倒在他门口,‘再不开门,烧死你……’”
小岳站起身,走出去。香港年青人悄悄问卡尔:“你在这里泡过妞没有……”卡尔摇摇头。
小岳这家伙有点像退伍军人,有股狠劲儿,他也在这一片的夜总会看场子,他们是一帮人,乡里乡亲,古老传统的社会有强大的纽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