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瓶白酒喝完了,大家开始喝啤酒。吴品酒量不错,也能闹。那个人干似的魏奇也喝了有半斤,这人斜着身子,像是要倒不倒的不倒翁,有时发出“嘿嘿嘿”的笑声。酒精刺激着年青的身心,一切都畅快起来。
大家似乎要无休止地喝下去。
对面忽然传来争吵声,声音越来越大,似乎要打起来。
“我靠,是魏奇——有人要打魏奇!”卡尔觉得不可思议。魏奇不知什么时候下了席,在对面街跟人争吵,隔得太远也听不见,只听见魏奇在高声叫着。
有个光膀子的年轻人手里拿着一根铁棍冲出来。
“有人要打老魏——!”哗一下大家都站起来,七八个人冲出去,有几个人手里拎着啤酒瓶。
光膀子年轻人比划着,站在那里喊,他没想到这么多人。
魏奇走过来,气冲冲的。
“电话都没打通,竟然要我一块钱!太欺负人了!问我要一块钱!”
这家伙喝酒就喝酒,还跑到对面打电话。士多店的老板走出来,拦住那光膀子年青人,年青人胳膊上纹了条青龙。老板又跟魏奇说算了。
“我不给他,那人收保护费的,跑出来要打人。”魏奇依然气冲冲的。那老板没想到事情闹成这样,跟白经理说算了,白经理把大家拦下来。
对面有街坊报了警,白经理叫大家先回去,他去派出所交涉,要做笔录。
一群人打出租车回宿舍,有几个人没住宿舍的已回去,包括魏奇,卡尔跟着去宿舍。
“那家伙真不知好歹,敢冲上来一砖头拍死他!”文弱的鲍玉颇有些兴奋,鲍玉长的面如冠玉。卡尔觉得,人群能给人力量,让人有不同寻常的举动。
“他妈的这老魏也是毛病,为一块钱差点打起来。”吴品说,刚才他是冲在最前面。
“那家伙也就是做做样子!”设计师杨阳说。
“那一年我们开餐馆才叫吓人,跟对面人干起来,我们这边厨师都拿着菜刀,他娘的那边人拎着长砍刀,我操,吓得我转身就跑——!”似乎过去多年,杨阳还惊魂未定。
几个人坐在宿舍,乱七八槽吹牛。吴品说叫几个妞来。
“叫个妞来玩一玩嘛,”吴品脸上泛着酒红:“给你找一个,”他跟杨阳说:“朱琳那里的女的还可以,有新来的!”
“妈的,你自己不找!”杨阳说。
他们坐在第二套男业务员宿舍的大厅,这是一房一厅,里面睡了两个设计师,杨阳跟阿浪,外面客厅还空了张架子床,卡尔想他搬到这大厅也不错,正好那个赫经理要求能住宿舍就一定要住宿舍。他有点好奇这几个人要干嘛。
吴品打了电话,一刻钟之后有人敲门,一个女孩走进来,穿着白色裙子,看上去象个邻家女孩。
“两个行不行……,”吴品红着脸,他的酒早醒了。那女孩无所谓,杨阳直勾勾地看着那女孩,他俩进去了,门关上了。
卡尔觉得喉咙发干,他想起“人才大市场”里的那些女孩。
“过来过来——”吴品招呼坐在客厅那些人,吴品站在房间外的阳台上,正往里面窥视,笑容羞涩轻佻。一群人把窗户围起来,卡尔忍不住,透过那些倾斜的脑袋看了一眼,里面肉体刺眼,他在客厅铁床上坐着,有些无聊的感觉。
“嗯,才两分钟——。”卡尔看见吴品激动地微笑着。门开了,那个阿浪走进去,阿浪十八岁。
“你家伙不许偷看!”阿浪跟吴品说。
“不看不看!”吴品脸又红了,他脸红的时候,给人诚实的感觉。
门关上了,吴品蹑手蹑脚走到窗口,阿浪正盯着窗户——于是他又缩回来,阿浪脱光了,屁股对着窗户,吴品看着这家伙像个小牛犊子,又激动起来,他一直站了十来分钟。
“这家伙厉害!”吴品说,门开了,那女孩走出来。
“还来不来一次……,”吴品笑着说,脸涨得厉害,“——要不加点钱——。”
那女孩拒绝了,面无表情的走出去。
“你小子太坏了——叫你不要在那偷看!”阿浪说。阿浪青春的脸上满是阳光,吴品笑得眼晴没了缝,他的心中有些遗憾。
过两天卡尔搬到宿舍,这自然、是因为钱的原因去过这种群体生活。那一天的经历给他留下深刻印象:酒精、打架、叫女,这都是他不曾熟悉的生活,竟然如此真实地在他面前上演——他甚至有生理上的不适与反感,但他无法反对也不会去反对,这些都是自愿行为,事后亦各得所需。人都有种从众心理,群体心理学分析人群会降低个体的智力与思辩,而陷入盲目之地,群体亦能给人力量与安全,让个体做出超出平常的行为,典型的群体譬如士兵、学生、社团以至上升至国家,个体意志似乎融入其中,像深不可测的泥潭,不知所终。有时卡尔想,身入其中他是否也会有那样的行为……这真是一种让人迷惑的思想,那么人是否真能有控制自我意志的能力?虽然他觉得自己是特立独行的人。
吴品来自四川农村,没念过几天书,因此他既有内心的谦卑亦有无所畏惧的狂妄。小时候他的理想是一台手扶拖拉机,每当那铁家伙从村口驰过都会引得一群小伙伴狂追,拖拉机在乡间道路卷起灰尘,落在那些衣衫褴褛甚至光着脚的小伙伴脸上,又在鼻孔下面印出两道印,这些都让他无比快乐。后来的理想则变成神牛拖拉机,这铁家伙旋风式从村口疾弛而过,那些小伙伴起个步都得气喘吁吁,只能目瞪瞪地望着车影,那司机戴着大墨镜,肥屁服一颠一颠像抱着方向盘跳舞,好几回吴品做梦就是坐在神牛上,象风一样飞奔!
“老子要是发财了,一定要在帝王大厦那个尖上,抱着条美女……!”吴品说——这是他现在的理想。
“这家伙以前是送快餐的。”宿舍里的业务员李清俭说。有一回,展厅来了个洋人,一帮人看着那洋人,李清俭上去跟洋人用英语谈单,这让卡尔没想到。
“我以前送快餐的时候,厉害的很,餐厅就我生意好,每份快餐五块——后来我跟客户加一块我自己赚,再后来就被老板知道了……”
“不是说你送快餐时被李悦看上了?”李悦是个家具公司女老板。
“李悦是有点喜欢我,她说你这么勤快来我这做业务吧。
“她老公那时出国了,是个博士,好象也不喜欢她,她就喜欢上一个帅哥业务员,后来喜欢一个设计师。
“有个车间工人长得帅,她也喜欢——这工人有点怪怪的,不想她喜欢别人,有一天他就带了把刀上去了……”
“我后来就跟老白在一家公司了。李悦长的太胖了。”卡尔见过那个大块头女人。
现在每晚赫总经理都要检查报表,客户地址电话不详的要重写。每周六的总结会,他面色和气,舌头上象拴了把刀子。
“有些同事自己要想清楚了,一个多月没生意做又没有客户跟的同事,要做找工作的打算了,公司养不了闲人……!”
有时周六也会在展厅做实战演练,一个业务员演客户,另一外做陌生拜访。大家都愿意演客户——千方百计来刁难业务员。
卡尔不停在外面跑,有个小单是有希望的,这是在彩虹大厦上的一个小办公室,前些时小山东的信息,卡尔想要不要做掉它,后来觉得还是放在公司里做,他怕再失败了不好收场。这是家装修公司的自用办公室,项目经理小东看了展厅就觉得产品质量不错,报过价就定了下来,有五万多块,也算是业务员的第一单,过了一个星期,吴品签了五十万中天银行的单,一下引起了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