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你为啥不让我说出道号?”郁眠被升卿捂嘴带远之后,挣脱开询问道。
凡间立长生牌或庙祠是凡人与修士之间相互反馈的方式,凡人提供香火,修士则利用天地所感,可选择性帮助他们抵御一些危险。
香火的作用有点类似于另类的功德,但功德效果更好,香火次很多,因为人心驳杂,难得真意。
升卿环着郁眠腰上的手轻轻捏着软肉,眼神瞧她一眼后移开,语气平淡道:“烦。”
生命自呱呱落地起,便不断在索取养分,以求填满自身欲望,所思所想太多,太杂……
虽然但是,可以选择性屏蔽那些祈愿就是了。
真正原因,只有升卿自己知晓。
郁眠侧目仔细瞧去,最终在升卿稍微有一丝别扭中发现,这蛇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了……
她没有拆穿,而是默默在心头“噗呲”,轻笑一声。
好吧,她承认,升卿是有一点点可爱的。
“那师父,咱们现在去哪?”她是一个方向感不是很好的修士,在外出行都需要开星盘找方位,如今眼前飞花走石,实在分辨不出方向。
只能依靠太阳大致辨认出,是在往偏东的方位而去。
“回家。”
升卿只简单回答这两个字,简短有力的字眼,却咬得那样温柔缱绻。
她伸手捂住郁眠眼睛,一步千里,缩地成寸,不过须臾间便回到了玉浮宫。
再次归来,已过了四月多。
院子内的银杏开始抽发新的嫩叶,与它对角的那株合欢苗到了胸口高度,生的极快,枝干已经有拇指粗细。
那片重丹长老“送”的药田焕发勃勃生机。
两人刚落下,郁眠就被一道卷起,丢上了床榻,她吓得差点想跑,
“师父?!”
升卿放下珠帘,回抱着郁眠,将她圈抱住,语气慵懒困乏,“让为师睡一觉,莫要作乱。”
郁眠杀了一月,她便默默分出一分神识关注了一月,虽然并不累,但总归有点困惫。
郁眠脖颈边埋进一个脑袋,长发柔顺如瀑,冰凉凉的贴着她,以至于她有些僵住,随后良久才放松下来。
升卿睡的倒是快,可她有些睡不着,开始数小鸟。
数到第十三只,思绪就开始发散开来,满脑子都是升卿陪着自己的点点滴滴,画面一点点重播,加深印象……
面上悄无声息红起来。
所以,现在她们是两情相悦?
下一瞬郁眠咬唇蹙眉,有点怀疑起自己是不是个大恋爱脑,魔祸暗伏,凡界风起云涌,自己还在想这些……
而且她一个金丹,她怎么敢的啊?!
念此,她瞬间清醒过来,闲着也是闲着,正巧回了玉浮山,此地灵气飘渺,比凡间浓郁数十倍,不若用来修炼!
说干就干,她闭眼凝神守心,暗自运转口诀,引导灵气灌入百骸汇于灵府。
陷入修炼当中后,心跳逐渐平稳起来,就连呼吸也变得有节奏,时间开始成为一道极其轻巧的跨度。
历练所得心境,终在此刻化为实际的修心所得,从火国到画皮妖再到丰都城。
历尽千百修士共渡灵火王出世,狐诗诗两世的执着,人间丰都城化作地府酆都城的惨状……
唯有更强的实力,才能活下去!
光阴流逝,日轮飞渡。
身侧,升卿缓缓睁开眼眸,眼中划过一瞬复杂,徒儿勤勉是好事,但大可不必在床榻上也这般勤勉。
倒是可以多献献另一番殷勤……
她化作蛇身撑了个懒腰,再将漆黑的蛇头敞开,打个可怖的哈欠,随后化作人形侧靠着,细细描摹郁眠的脸蛋,眼中不知思索着什么。
此行归来,正事乃是将魔将之事细细讲述,再拿两颗魂珠带去拷问一番,同时将符清之事解决……
她瞧了许久,像是渴食之人盯着菜肴,喜甜之人望着蜜糖,随后翻身换了一套稍显得正式一分的玄色道袍离开。
离去前,特意将清和殿阵法打开,隔绝外界嘈杂的声音,四月夏初,万物复苏,玉浮山内总是很吵闹。
帘内,少了那股好闻的青药气息后,静静躺着的身躯面容微微皱起一丝波澜。
绝对安静的环境中,神识肆无忌惮发散着,郁眠从入定里剥离出来,神魂来到一片迷幻之中。
紧接着迅速反应过来,是炼心劫!
修士金丹期之后,会不定时遇见炼心一劫,能越过者,道途通坦,不能越过者,道心出现缝隙,修为卡顿。
这是天道自然的机制,因为实力越强者,对天地之间的影响越大,因此需要设置心境锁,防止欲望将修士侵吞。
金权之欲…郁眠脑子一片混沌,她忘记自己刚刚在做什么,是上课?加班?还是……
记忆像是被蒙上了一层纱。
这是在哪?
她睁开眼,步入眼帘的就是一座高达千丈的金玉珠宝堆砌的高山,顶峰埋入云层里面,目不知所云。
??!
她有那么俗吗?而且,多少有点太假了吧……
念头一起,眼前金山就化做辉煌宫殿,自己坐在龙头椅上,俯瞰着眼前美景。
郁眠揉揉脑袋,不对劲,很不对劲,但是这不是她想要的东西……
脑海顿时一片清明如镜,郁眠看着脚下反射上来的湖面,下意识害怕自己会不会沉下去,瞬间脚上就没有着力,从潮水里下潜…咕嘟嘟…!
“眠眠,起来吃饭了,太阳晒屁股喽!”
一声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响起,郁眠从被子里掀开一角,露出有些炸毛的脑袋来,“就来啦…”
她揉了揉眼睛,一处很简约的房间,床头柜上摆着自己的白色手机,看了眼时间,早上十点。
她撑了个懒腰,走到客厅内,看见了围着围裙的妈妈,下意识感到一阵陌生……
她怎么会觉得陌生?这可是妈妈啊…
她将瞬间的异样摒除,开始美美享受早饭,桌上是胡辣汤和大米饭,真是奇怪的搭配,就像是从脑海里抽取出来的信息素材剪辑而成一般。
她喝了一口海鲜粥味道的胡辣汤,眉头一皱……
身侧,父亲从卧室出来,提着一个蛋糕满面笑容得祝她生日快乐。
郁眠:……好假。
这是她从未有过的早晨,虚幻、荒诞、诡异、美好……
她眼睛一眨,神色冷静清明下来。
这不是炼心劫!
她站在原地,下一秒,看见自己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法袍,对面是一个身穿黑色法袍的自己,她的身后,升卿的手掌环过对面郁眠的腰肢,轻轻搭在她肩头姿态亲昵。
随后,许是为了刺激她,那画面越来越亲昵,甚至开始耳鬓厮磨着,开始接吻,该说不说升卿的神态还原的极为真实,一颦一笑难以寻出破绽来。
郁眠只冷冷站在原地看着,心念一动,默默幻化出长枪来。
这是杀的妖兽死后沾染到身上的魂厄产生的一缕魔引……
前面还好,但是拿升卿刺激她,郁眠不能接受!
她举枪就冲了上去,丝毫没有犹豫地穿透那两人,荡碎那道虚弱的魔引。
接着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神识兀然便发生一阵动荡,一股强大的能量在识海荡漾开来,不断壮大扩张。
郁眠瞬间苏醒坐了起来,看见身侧没人了疑惑一瞬。
紧接着飞快御器飞行到错时之门前,将腰牌上积攒的所有积分全部换算成错时之地内的时辰。
她似乎要突破了,但需要一两年时间打磨,现在的情况没有那么多时间让她消磨,郁眠第一时间便想到了错时之地。
幸好升卿那日修灵信一封回宗门了,她此刻腰牌上划了五万点功绩,可以兑换十天百倍流速的金丹期错时之地使用权。
她在进去之前,指诀掐道灵信给升卿后,毅然决然踏入其中。
【昨日缺少的字数
今日补上!】
十日光阴换三秋,禅心定,道途开。
本在主峰准备开始议事的玄色身影指尖一抬,一只灵蝶飞来,光蝶静静停落在葱指上。
升卿美目轻疑,接着微皱一瞬。
场上十数位山主见她神情不定,还以为出了什么事,皆停下交谈,静静等待升卿发作。
宗主捻了捻胡须,询问道:“怎了?”
升卿将目光移去,落在主座上银须银发的老者身上,他的样貌如同一位凡间真正的老叟一般,遍布着枯树一般的皱纹,眼中无悲无喜,好似看透藩篱。
但这不过是他这一轮回的终端。
妄仙宗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为免宗门发展因为个人因素走上歧途,每一届的宗主所修行之道要么是苍生道,要么是无情道。
前者以身入世,历尽百态,一甲子六十年为一个轮回,从幼年到青壮最后垂垂老矣,如花开花落,往复循环。
永远带着对凡俗的体悟,圣人心。
后者太上忘情,清静自然,不会被情感左右,可理智管理宗门。
这一代的宗主道号藩篱道人,乃是千鸿尊者的小师叔,年岁不知几何,几乎没有人见过对方出手,总是笑呵呵的。
去年升卿主峰小田舍里抢了他的白鹤,是他近千年最伤心的事之一了……
升卿面对老祖一般的人物,还是留有几分敬意,语气平淡道:“无事…”
老头轻咳嗽了两声,笑着露出仅剩的三两牙道:“关于你那小徒儿?”
升卿不语,眼神一顿姑且是回应。
宗主老头将摸着胡须的手放下,只一瞬便在千里宗门内寻到郁眠气息,随后略微赞赏的语气道:“倒是个钟灵毓秀的娃娃,难怪你会想给她配上灵鹤。”
升卿凤眸微敛,眼尾却是微扬,轻哼了瞬气音,声音舒朗轻柔:“…她自然很好。”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恰好是在场尊者只要不聋,都能听到的程度,不少长老眼神瞬移过去。
这……怀慈尊者转性子了?
竟会不带刺,这样温柔地说话,怕不是遭了鬼了。
身侧长老席,符清和顾如瓷对眼一笑,师妹确实戾气少了很多,小眠儿功劳不菲。
顾如瓷顺道环顾场上一众,发觉身侧小鹿的旁边多了个空位,月琼师弟哪里去了?
他的座位空空如也,连山内弟子都没有修书信来,莫不是没有收到议事消息?
指尖轻算,眉宇皱起。
“楼光山主何在?”宗主询问道。
在场修为没有低于化神的,便是处在九州最西边,在收到宗门消息那刻,全力使用缩地术赶来,也不过半个多时辰。
在场议会都是提前一个时辰通知,如今大门外紫霄香将要燃尽,怎会还不出现。
顾如瓷身为大师姐,理应负起照看师弟师妹的责任,起身执道礼后道:“晚辈去瞧瞧…”
随后转身朝楼光山踏去,来到山门前,挥手间阵法轻松打开,踏上遍是桃花的楼光山。
寻着气息来到那一株桃樱烂漫的巨树之下,数百年来顾如瓷再一次见到桃娘,脑海中浮现过往。
桃娘乃是桃花妖一族,花妖自然美艳不可方物,偏还性情温婉可人,是难得一见的婉约美人。
当年万花谷遭了魔,花妖族群求助仙门,少年正是风华时,日月双剑耀九州,月琼奉宗门令去助万花谷,一救便将心给救丢了。
谷内魔乱过后,遍地狼烟,魔息未清,需要不少时间,妄仙宗便收了不少花族,将宗门内山峰空余之地借出。
几乎每座山峰都有点独特花植,便是那时候留下来的习惯。
桃娘当时便居楼光山。
自那之后,月琼就丢了魂似得,日日到山脚下捡花瓣,将乾坤袋装了一袋又一袋,却不敢上山去寻对方。
还是顾如瓷指尖一掐,道出他红鸾心动,桃花运来,给了他上山的勇气。
上山后,竟是没出息得想要给桃花姐姐扫花瓣,桃娘头回被这少年逗笑,直言道:“扫吧扫吧…”却也没当一回事,只当是少年一时热忱,八百岁春秋,她见过太多一时上头的冲动人。
等劲头过去,便散了心思。
她猜想月琼也是如此。
只是没想到,这略有些呆愣,却又甜嘴喊着声声桃花姐姐的少年竟那样执拗,给自己扫了一年又一年桃花。
其实桃花妖一般不会掉花瓣,只是桃娘温婉,瞧他每每来了手足无措,便故意抖落一片落他面前,不让他失望同时,算作逐客令。
谁知他竟没明白其中道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百年,终有一日桃花落了两片,树下唇红齿白,两目盈盈的少年朝树干上靠着的女子关怀问道:“桃花姐姐,你是不是脱发了?”
“噗~”
桃娘难得被这般一本正经逗笑,身姿乱颤,桃花散落,如一场粉色的汪洋滚浪,朝着少年涌去,花妖动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