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前,我爸在自家地里放火,意外烧死一窝狐狸崽。
狐狸在我们那边被称为大仙,畜生修炼成的东西,报复心极强。
我爸怕狐狸回来报复,立刻给胡大仙又是磕头又是送贡品,结果那只狐狸还是记恨上我们家了。
在我爸妈结婚那天,那只狐狸来报复了。
我爸送完宾客,满脸酒气,脑袋晕晕乎乎地往屋里走,找新媳妇洞房花烛。
结果一推开门,一只皮毛火红的大狐狸从门后窜了出来,我爸一惊,酒醒了大半。
那只狐狸窜到院子里,又故意停下回头,盯着我爸,嘴里发出人声的嘻嘻笑,对我爸说道,新媳妇的滋味真不错。
我爸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愤怒地抄起院墙边的扫帚就打。
那只狐狸变成我爸的模样,进房糟蹋了我妈。
六个月后,我就出生了。
我出生那晚,我妈在床上痛的死去活来,而院外,一群狐狸围住了我家。
我的出生,令狐狸们兴奋地在外面彻夜嚎叫。
产婆将我接出来,看到我屁股后面长了一条狐狸尾巴,惊的说不出话。
我是那只狐狸的女儿。
我爸看到我屁股后头的尾巴,气得要将哇哇大哭的我抱出去,当着那群畜生的面摔死。
爷爷拼命拦住我爸,他将我从我爸手里夺过来,抱到外面放在劈柴的木墩子上,然后挥起柴刀,一刀剁掉了我屁股后头长的尾巴。
爷爷说我是那只狐狸的崽,我爸已经放火烧死一窝,再摔死这只,不知道全家会遭到什么样的报复。
我因此活了下来,在整个村都姓李的李家村里,爷爷偏偏为我取名胡小狐,让我跟着山里的亲爹姓。
我过得并不好,爸妈都厌弃我,同村的人也嫌我晦气。
因为我从小长得白净漂亮,有一双村里人从没见过的狐狸眼,大人们说我是小狐狸精,村里的同龄小孩天天欺负我,编着歌骂我亲爹是山里的畜生,我也是畜生。
我放学一个人走山路,天天看见不同的狐狸出现在我身边,陪我一起走,灰毛的,白毛的,红毛的各种颜色。
我不知道哪只是我亲爹。
逢年过节,山里的狐狸还会给我家送山货,经常咬死几只山鸡,或者兔子送到我家门口。
每当这时候,奶奶就会提着死鸡死兔子,拔毛剥皮,炖了。
十八年过去了,在即将上大一的这个暑假,我回到家里。
家里气氛诡异,我大概能猜到原因,我是学画画的艺考生,比一般考生更费钱,以家里的条件,能供我读大学,已经待我不错了。
僵滞的氛围中,奶奶终于开口了。
“你还想继续读吗?”
“我想读书。”
奶奶听了,果然丢给我一记白眼,没好气地。
“我们家还要供弟弟上学,你要读书,今年暑假就出去打工,或者找你山里的亲爹要钱,反正我们家拿不出一分钱给你了。”
我知道自己在家里的地位,沉默之后平静开口。
“知道了,我出去打工。”
所有人都说我是山里狐狸的女儿,但是在我看来,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离谱的事。
傍晚,已经出嫁的李大美挺着怀孕的大肚子回了娘家,手里还提着一筐带给娘家的鸡蛋。
出嫁的女儿空手回娘家,会被嫌弃。
李大美放下鸡蛋,又挺着孕肚帮家里做饭干活。
晚上睡觉前,李大美神秘兮兮地塞给我一块红布包着的东西。
“姐,送你的手链,打开看看。”
我打开之前,还以为李大美送给我一条金手链呢,心想我和她哪来这么好的关系,至于藏着掖着给我送金手链。
结果打开后,是条森白的蛇骨手链。
这条手链用一整条蛇制成,节节蛇骨相连,蛇头叩着蛇尾,十分邪性。
李大美神色莫名兴奋。
“听说县城里可流行这种东西了,你赶紧戴上看看?”
“我不戴。”
我摇头,蛇骨制成的手链,我觉得很变态,谁会戴这玩意儿。
“你就戴上试试,这可是我的一番心意。”
李大美将蛇骨手链强行扣在我的手腕。
蛇骨冰凉,刚戴在手腕,突然手腕内侧传来被蛰的刺痛。
“你怎么了?”
李大美问我。
“没事。”
我摘掉蛇骨手链,查看手腕,好好的。
“还给你,谢谢我不要。”
把蛇骨手链还给李大美。
李大美立马拉下脸,嘟囔一句。
“给脸不要脸!我好心送你东西还得罪你了。”
夜里,我清晰地感觉到一条黑色的大蛇睡在我身旁,它的身体和水桶般差不多粗细,我被鬼压床了。
第二天早上睁眼,那条蛇骨手链不知被谁放在了我的枕边。
手腕昨天被蛰的那个位置,传来一股股如针扎的刺痛,我伸手摸,那块皮肤下硬硬的,有个小疙瘩。
可能被小虫子爬上来咬了。
我拿着蛇骨手链去找李大美,准备问她为什么不经过我的同意,就把这东西放在我的枕边,结果看见家里坐着一屋子陌生人。
珠宝贵气的女人,西装革履气度不凡的中年男人,以及一屋子严肃的保镖。
我的家人坐在中间,十分拘束仓促,我妈罕见地对我换上一副笑眯眯的温柔面孔。
“小狐起床了?快来这里坐。”
然后我妈又略带讨好的对那个珠宝贵气的女人介绍道。
“这就是我女儿,小狐。”
我妈让我快过来。
“你快点,人家知道咱们家有困难,来资助你上学了,呵呵这孩子也真是。”
那位贵妇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我。
我走进正屋,发现还有一个坐轮椅的年轻男人,他的面容格外苍白,像一尊无瑕的脆弱瓷人,我长这么大,第一次看见这么好看的男人。
他看向我,嘴唇毫无血色,朝我勾勒出一个勉强的笑容。
可是我却看见他的背后升起一团黑色的虚影,那虚影化做一条黑色大蛇,缠在他身上,上半身竖起,蛇眼凝视我,朝我吐着蛇信。
什么东西。
我吓得后退半步,却猛地被我妈一拉。
“你赶紧坐下,还愣着干嘛呢?”
不是,那么大一条蛇!他们都看不见吗?
我再看过去,缠在男人身上的黑蛇不见了,他温和地对我笑,面容病态,仿佛刚才那条大蛇虚影只是我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