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酒吧后,薛远便主动找主管说明了一下辞职的事情,离职很顺利。
主管虽然可惜了这么个身强力壮、做事利索的门面担当,但也祝他生活更好,另谋高就。
也许是今天比较顺利,往日里晚上才来酒吧坐镇的王经理,今日中午有事要处理,便让他给遇到了。
王经理算是他在畅霸酒吧的贵人,这份工作就是对方好心提供给他的。
就连平日里偶尔与客人遇到摩擦争执,也是对方出面帮他解决的。
薛远本来想下次再来找王经理专门道谢,不过今日既然皆在,他便将辞职和感谢的话一并说了。
王经理坐在吧台边的高凳上,身后摆着各式各样的美酒。
而他手上正在擦拭着一瓶珍贵的特级特斯拉酒,它还有一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名为“龙舌兰酒”,显然王经理手上的这瓶美酒也是对方费尽心思收罗而来的。
王经理听到薛远说要辞职,方正的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但是看对方去意已决,他也不好阻拦。
他站起身来,空出一只手拍了拍对方的后背,带着长辈般的关怀:
“小薛啊,说感谢就太客气了,以后需要工作尽管来找王叔!”
“这个月的工资还没有领吧,去财务部领两个月的工资,这就不要推脱了!”
王经理示意身边的主管带人去结工资,薛远点头,再次道谢。
王经理看着远去的两人,再次擦着手上色泽金黄的美酒,心中不由叹了口气。
不知道是为辞职离去的薛远,还是为自己手上这瓶即将被某人喝掉的珍藏。
离开酒吧后的薛远,走向了一条自己即使晚上摸黑前行,亦能找到方向的道路。
这是自己回家的路!
不是他待了一个星期那个感到格外温馨,其乐融融的谢家;
而是那个被薛建安砸烂毁坏、小时候充满痛苦,长大后充满了无奈的薛家。
按照自己原来的计划,他本来是想在今天早上和谢时微提出离开的;
加之昨日和对方大闹一场,这更加剧了他离开的想法。
只是没想到只是一上午的时间而已,很多事情都发生了变化。
早晨两人重归于好,上午母亲的诊断结果,中午书房内他与少年做的约定,下午他的酒吧辞职。
以及在少年的劝说下,他从今天起,便会和母亲一直住在谢家。
思及此,他都觉得这一天过得极其梦幻,不切实际。
他再次来到乌邑西巷的家中,只是为了来整理拿走一些东西。
之前他只当是暂住,就拿了一些简单的换洗衣物;
现在是长住,自然要将剩下的有用的东西拿走。
走了一个小时,薛远看着眼前一个星期内因为无人居住、无人打扫而显得更加破乱的房子,内心却毫无波澜。
他用力搬开虚掩着的铁门,走入自己的卧室。
他自己的房间很小,除了一张堪堪容身的木板床,也就床尾的一个木箱子里装着他的所有东西。
薛远打开箱子,将里面的衣物装进他找来一个大袋子里。
在拿出几件黑色体恤后,箱底一抹蓝白相间的布料闪过。
翻开上面的衣物,他发现是一件校服外套。
衣服干净整洁地躺在箱底,其胸口印着的图案赫然是淮安中学的校徽。
这不是他的校服,他的两套校服都在谢家的卧室内。
薛远眼神沉静,骨节分明的大手摩擦着校服的衣领,柔顺的布料仿佛让他再次回忆起那次小巷中昏迷的场景。
当时的他被人暗中打晕,一时意识全无;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依旧神志不清,但是在冰凉的月色和苍凉的晚风中,他却能感觉到自己体力和温度的流失。
迷迷糊糊中好像就是这件柔软的外套给予了他多一分的温暖。
之后的记忆,便是第二天医院的清醒。
醒来后他便回了家,碰巧又和薛建安打了一架,这件外套被他清洗后便被遗忘在了箱底。
他将手上的外套拿出来,打算一并带回谢家。
不料衣服抖动间,却从中掉下了一样东西,好像是一块布料。
薛远眼底闪过疑惑,不由捡起掉落在地的这块布料,仔细一瞧,竟是一方手掌大的手帕。
咖啡色显得低调深沉,金色暗纹,边角还就绣着一朵小玫瑰的轮廓。
好像玫瑰花纹下面还有一行用金线绣着的字母。
他将手帕拿近一瞧,字母处的布料颜色好像比其他处要更深一些,仔细辨认一番,上面的字母图样好像是——ruan!
ruan?
这是手帕主人名字的拼音吗?
淮安中学的校服、乌邑巷内的小道、疑是姓氏的拼音字母。
薛远脑海中急速运转,思来想去,一个名字跳入眼前——阮清?
那天晚上救他的是阮清吗?
昏迷第二天的晚上,确实是阮清送他到医院的。
难道他被人袭击那一天也是阮清给予的帮助吗?
那自己岂不是被对方救了两回?
薛远眼神一凛,将自己的猜测藏于心底。
接下来,快速将自己剩余的东西和何书瑶的衣物一并装入大袋子中,他才从一阵忙碌中抽出身来。
望向自己待了将近十年的这个家,七岁那年,他随着父母从偏僻的小镇搬到这里,房子是何书瑶出钱买的,几乎花掉了她大半的积蓄。
那时的何书瑶身体还没有现在如此虚弱;薛建安本性难改,沉迷酒色,但待他却更多的是放养状态,还没有像往后那般时不时便被打一顿、骂一顿、饥一顿、饱一顿。
在他的童年的记忆里,七岁之前他对这个父亲还曾渴求过父爱,希望自己也能够像别人家的孩子一样,能够拥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
但是,在一次次的无视后,他也发现了薛建安的本性。
这样风流成性、毫不顾家的男人,根本没有责任和担当,他也对薛建安渐渐失望甚至讨厌了。
但是七岁之后,对方不知为何,愈加变本加厉,整日吃喝嫖赌,不仅对自己动手辱骂,还对当时给予自己唯一疼爱的何书瑶动手。
童年时,夜色下这间屋子内,男人的凶神恶煞的神情、女人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一度成为他心中的阴影。
就算长大后,也一直都深深地埋藏在他的心底,难以忘怀。
至此以后,他的世界里便没有了父亲这个角色。
只有一个名为薛建安的男人。
他恨薛建安!
薛远狭长的眼睛内是翻滚着的浓郁戾气,站在昏暗的房间内,一时仿佛来自深渊的恶鬼。
“——铃铃铃!”
手机铃声响起,给这片异常安静诡异的氛围中带来了一丝生气。
薛远从口袋中掏出手机,崭新的机身闪烁着黑曜石的光泽,这是谢时微中午给他的。
上面的来电显示也赫然是少年。
“薛远,你什么时候回来?”
清贵如玉石般的声音,夹带着细细的笑意传来。
身上的戾气瞬间散去,他提着手上的袋子走出房门,低声愉悦回答:
“马上就到!”
乌邑巷外,万里晴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