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要说什么事情是许韶最喜欢去做的,那么答案就是做音乐和做美食。
做音乐能让自己获得足够的充实感,哪怕只有寥寥无几的听众,但只要有一条赞美或是被旋律所感动的评论,就足以让他高兴一整天。
做美食也是同理,毕竟吃进自己嘴里的味道也就那样,比起追求高级的美味,他还是更喜欢看见品尝者各式各样的反应。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人格呢?
说实话,就连许韶自己也不太清楚,于是就只好给自己定义一个新的名词——
反馈型人格。
意思就是动力的主要来源都是来自于对方的反馈,好的反馈能助长自己的信心,差的评价也能帮助自己弥补不足。
就好比今天做了两顿饭,还是做给了两位不同女性——
沈绘作为第一位评委,品尝的是他掌勺的午饭,一锅再简单不过的大杂烩,她全部吃得一干二净不说,还给出了相当高的评价
甚至她还觉得家里高薪聘请的厨师做饭都没有他做的美味,如果换做是其他人,许韶可能会往反讽的方向起疑心,但如果是这位天真无邪的沈大小姐,那就是货真价实的夸奖了。
而后来的白韵白评委,则是给出了模棱两可的评价,并没有直接点出好吃或者是不好吃,而是在品尝过后,用一脸享受的表情说着严肃的话:
“没有之前好吃了,勉勉强强吧。”
“……你刚吃的时候我怎么感觉还笑了一下?”
“你看错了。”
面对这种口嫌体正直的不讲理女生,许韶也没有什么应对办法,因为这一路相处下来,无论他占理还是不占理,最终解释权都归白韵大小姐所有。
或许是家境优越养成了她娇蛮的性格,但是在对外交流和为人处世等方面,她又显得格外理性和成熟,处理事务从来不拖泥带水,丝毫没有养尊处优的痕迹。
所以,受害者似乎一直都只有许韶一个人。
今天的晚饭,一共是两菜一汤,全是白晴爱吃的菜,而为了满足白韵刁钻的胃口,许韶还特意去买了一些平时用不到的调味料。
都做到这个份上了,菜肴没理由不好吃,与其听信白韵的嫌弃话,不如看看这些不到半小时就空空如也的餐盘——
看来,她还是吃得很开心的。
“太久没喝,这款果酒也没有那么好喝了。”
白韵稍微抿了一口倒在高脚杯里的果酒,缓缓开口道。
荔枝果酒的颜色并不深,是浅色的透明状,酒味并不太重,倒是果香味浓郁十足,再加上精美的包装,自然就成了不少年轻男女追捧的酒类饮料。
“是吗?我怎么感觉都是一个味儿?”
“品酒是门艺术,很显然,你对此一无所知。”
“是是是……我还是喜欢撸串喝啤酒,不行,我再来点尝尝。”
许韶正把手伸向酒瓶,就被对面的女性伸手拦了下来,然后轻轻地拍了回去。
“待会还要去录音棚试音,尝尝味道就行了。”
“哦,你不去吗?”
“去。”
“那你还喝?”
“我又不试音,充其量就是个听众,在被你那奇异扭曲的音乐大举侵犯我的耳朵之前,喝点小酒保护一下自己还是有必要的。”
虽然许韶不是很懂喝酒为什么能抵抗音乐,但既然她都这么说了,那他也没有什么反驳的余地。
吃完饭之后,两人又聊了些没营养的话题,最后还是由白韵终结并且朝许韶发号施令:
“差不多了,你现在可以去准备准备,该带的东西都带上。”
“还早着吧?我先去洗个碗。”
“早去早回,碗我给你洗就行。”
“啊?原来不是预约制的吗?”
“说了是熟人介绍的,快去吧。”
“好。”
许韶要准备带过去的东西无非就是谱子和u盘什么的,所以三下五除二就差不多都完毕了,接下来就剩下白晴。
洗完碗后,白韵擦干了双手,走出厨房,正好撞见整理完毕的许韶。
此时此刻,两人互相凝视着彼此沉默时,某位男主人这才迟然发现,某位女客人的身上穿着的,正是自己的秋款睡衣。
因为胸前的那只憨态可掬的大花狗图案,实在和白韵严肃干练的气质不相匹配,但这样看来并没有感觉到违和感,反倒是有一种反差的萌感。
“你在看什么?”
“看……呃,就觉得你好像比三年前又漂亮了不少。”
“油嘴滑舌,我知道你在看什么,外衣被雨淋湿了,你走的时候我拿去外面晾了晾,没有其他衣服,就借你的睡衣来穿了。”
“喔噢……”
“怎么?你不愿意?”
看到许韶并没有给出多少反应,白韵便摆出一副不悦的神情,反问道。
“哪敢啊,只是这衣服太久没穿了,我也没来得及再洗一遍。”
“不需要,穿着挺干爽的,不过,你给沈绪妹妹的衣服应该就来得及洗过了吧?”
“毕竟是夏天的衣服,我穿完就洗了。”
“那这次之后就不舍得洗了吧?天天闻衣服的气味,直到彻底消散干净为止?”
“……我才没有那种恶心的癖好。”
看到许韶一副窘迫十足的模样,白韵这才“哼”一声露出得逞后的坏笑,随后走进了卧室反锁上门,准备换衣服。
录音棚对一个音乐人来说,重要性不言而喻,毕竟一首专辑,里面的歌曲都是在录音棚里实录的,设备的好坏也直接关系到曲子最后的呈现度。
以前许韶一直去的都是价格相对便宜(但也很贵!)的录音棚,设备只能算是中等,而这一次去的录音棚则是相当高级的。
放在往日里,这种高端录音棚他可是想都不敢想,租金对他来说,基本都能算是天价了。
不过好在这一次有白韵的帮助,他就能够去这种级别的录音棚试音,为接下来的专辑歌曲做准备。
虽然嘴上总是鄙夷自己,对自己的音乐梦想嗤之以鼻,但还总是会默默地为自己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有时候吧,她这种行为也挺让人觉得可爱的。
要是变得和沈绘一样心口合一,他反而还不适应了。
过了二十分钟左右,白韵这才珊珊而出,脱掉睡衣换上了外服,居家的轻松风格也随之转变成了成熟稳重的色调,已经她上了一点淡妆,总体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那一家的名流千金一样。
反观沈绘,虽然真正作为豪门的千金公主,但给人的感觉就跟邻家妹妹一样,虽然她极少出家门,导致没有什么常识是其中一点原因,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她那软糯糯的性格。
就连生气,都让人感觉像是气球轻飘飘地砸在脸上一样,没有丝毫感觉。
“愣着干什么?走吧。”
“我是真感觉你变漂亮了。”
这一次,白韵没有再说出几句呛许韶的话,而是紧抿着双唇,脸颊泛起了浅淡粉绯,似乎是被这句话正中位于心脏上的靶位了。
还是十环的那种。
过了几秒后,白韵这才缓缓伸手地撩过一侧的长发,语气也有了几分僵硬:
“你大学三年就学会了对女生花言巧语?”
“不啊,至少对你是真言真语。”
刚刚的那几句话,许韶确确实实是发自内心的,花言巧语对他来说难度不可谓不大,因为他的性格亦是如此,好看就是好看,不好看就是不好看,不会为了维持台面去硬夸。
白韵心里自然清楚,不过许韶说的真话,到了她耳朵里就变成了撩拨心弦的情话,而这几句真心话所带来的结果,就是让她脸红心跳发热。
“倒是你,都不会打扮打扮自己吗?”
“出门用洗面奶洗个脸,顺便刮一刮胡子,这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头发也该打理了,不然给人的感觉好阴沉,还有衣服,款式太旧,颜色也不懂得搭配……你这样的人真的会有女孩子喜欢吗?”
“没有,完全没有,行了吧,更何况我现在也不想考虑恋爱的事情……”
许韶被白韵这么一激,开始有些破罐子破摔了,不过她说的倒也没什么问题——
如果高情商,就会说他是一个不拘小节的男生,如果低情商,那他纯粹就是一个不修边幅的邋遢汉。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毕竟许韶对打扮的事情确实是不怎么感兴趣,毕竟目前也还没出现能激发自己表现欲的对象。
两人出门后,商讨起了是否要开白韵的车过去,在经过一番深入探讨后,两人决定打车前往。
一是作为主要司机的女车主喝了酒,虽然还没到微醺状态,但是酒后开车是绝对禁止的。
二是虽然许韶拿到了驾照,可是他出了驾校就没怎么开过车了,现在就这么随便上路的话,果然还是有点发虚。
“录音棚很远吗?”
“三公里左右?也还好吧。”
“确实。”
“那边的老板是爸爸的朋友,我跟他说好了,你接下来做的三首歌都可以在他那免费给你试音、录音。”
“白小姐之恩,小生无以为报,唯有——”
“这倒不必了,最好的设备都给你找来,要是你的那几首破歌还没有什么起色,那干脆还是放弃算了。”
原来兜兜转转这么多,是为了让自己能心安理得地放弃追梦啊。
但是,我拒绝。
许韶在心里再次下了决心,如果这次还没有起色,那也还是要坚持写下去。
哪怕听众只剩下一个人,哪怕整首专辑都只能算是给那位女网友单独写的歌,他也要继续写下去。
梦想不是一蹴而就的,也不是一帆风顺的,一切尚未尘埃落定,自己就仍然有无限可能。
或许也正是自己一无所有,他才能义无反顾地去努力,不需要瞻前顾后,因为没有所谓的“后”,只能不回头地一往无前。
“到了,金时钟录音棚,那里就是。”
“怎么办,突然有点紧张。”
“你脸皮都厚成这样了,还有什么紧张的。”
“我也不知道……”
“别说是因为你害怕,连这边的设备都救不回你那漏洞百出的破歌。”
“不是,就是单纯地莫名感到紧张。”
“那就是刘姥姥进大观园?”
“好像还真算……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