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书禾看着在场的男太医,问道:“如果你们家里的女眷要来医院看病,你们会有这样的顾虑吗?”
王院使有些汗颜,说道:“有的吧,虽说我自己是个太医,但也有看不好的时候。”
“每当这种时候,我要么选择另外找个郎中来看,要么让她们自己去医馆看,最后都会选择再请一个郎中上门。”
书禾又看向其他人,一个两个都点头应和:“我们跟王院使的想法差不多。”
书禾无言以对。
连太医们都是这样的态度,那其他人呢?
她看向王红雪,示意她接着说。
王红雪:“除此之外就是银子。”
“银子?”太医们都很惊讶:“王主任,你搞错了吧,咱们医院可没有收患者的诊费,我们拿的是朝廷的俸禄。”
“加之院长发话,这里的药这些都是最便宜的。若是不来医院而选择请个郎中上门的话,光是诊费,就是一笔不少的银子。”
“相比之下,他们更愿意来这里看病才是。”
“不错,而且众人皆知,这里坐诊的都是太医院的太医。”
王红雪落寞地说道:“来咱们医馆看病的大部分都是些普通百姓,你们这些太医最次也是出身寒门,甚至有些家里更是豪门。”
“当家主母手里有自己的嫁妆,掌管着一家老小的开支用度,自然可以选择。”
“可在普通百姓家中,掌管银子的可不是女人。”
“有些开明点的人家,通常是婆婆管着银子,而有些人家则是男子管着银子。”
“年轻的姑娘或者女子患病了,拿不拿钱给她们医治,不是男人说了算,就是婆婆说了算,她们自己可做不了主。”
“加上又没什么嫁妆可以自己支配,所以……”
所以什么,大家都明白了。
所以愿不愿意花钱给女子治病,是婆婆说了算。
而在普通人家,小病不用治,都是硬扛。
大病,婆婆和男人可能觉得不划算,不给治。
毕竟人死了,再娶一个媳妇也要不了多少银子。
要是遇到灾荒年,给口饭吃,就有人愿意嫁。
而如果花银子治病,重病的花销可不小,而且在治病期间还需要有人伺候患者,有的病更是几年都好不了,只能常年喝药。
也就是民间俗称的药罐子。
这种人干不了什么活,还要一直喝药,就是个拖累。
男人和婆婆要是狠心一点,当然就不愿意给治。
王红雪不说,书禾都忽略了这个事。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顾无言。
虽说除了生死无大事,但在很多时候,银子就能决定生死。
可这也是个千古难题,莫说寻常百姓,就他们在座的这些人,谁不是为了银子发愁。
半晌之后,书禾叹气:“看来大家都没什么好办法。这样,我今晚回去再合计合计,都散了吧。”
大家有什么想法书禾不知道,反正她自己是挺郁闷的。
回宫的路上,翠心还在安慰:“师傅别想这么多,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这天下那么多的人,各有各的苦难。哪怕神明也不是谁都拯救的。”
“还安慰起我来了,放心吧,我没事儿。我只是在想,怎么做得更好,如果事不能为,我也是不会逞强的。”
说不逞强的书禾,当晚就找到了康熙。
“咱们俩交换点东西,怎么样?”
“换什么?”康熙不以为然,这女人有些什么东西他一清二楚。
“电。”书禾说道:“一旦拥有了电,就能家家户户亮如白昼……”
书禾把电的好处大夸特夸,在康熙震惊加怀疑的目光下,总结道:“反正有了电,就是一个时代的进步,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有,太有了!
康熙光听她的描述就异常激动,不过他还是很警惕地问,“你先说你想换什么?”
难道又是银子?
他现在可没有那么多的银子,之前听了这女人的话弄火,药,最近这段时间国库开支相当大,他也穷。
“很简单,我想让女人也有点活干。”
“现在女人不是有活干?”康熙纳闷,女人相夫教子,有的田间劳作,就没见过一个闲着的。
哪怕他后宫的嫔妃们其实一天算下来也挺忙的。
“我说的是那种能赚钱的活,不是在家里洗洗涮涮、伺候公婆。”
“也有啊。”康熙想了想,“织布、刺绣这些不都可以换银子吗?”
“那才有多少。”书禾不以为然,“织布机可不是谁家都有的,至于刺绣,那又不是打几个补丁。”
7能拿出来换银子的绣活,那都是手非常巧的姑娘才做得出来的,大部分的女子可达不到这水平。”
“我的意思是,你看,我现在不就是整天抛头露面吗?皇上的嫔妃都自己出去挣银子了,训寻常女子也可以,皇上您支持支持呗。”
康熙也想鼓励女子参与劳作:“可她们能做什么?”
康熙作为皇帝,他也巴不得把所有的人都利用起来,共同创造价值。
可这不是没办法吗?
很多事女子就是做不了,又不是男儿都死绝了,他也不能让女子参军吧。
“怎么就不能做了?皇上您也经常出宫微服私访,您就没到处去看看这街道上,无论什么活都是男的在做。”
“可很多活其实对体力要求不高,女子也可以做的。”
“比如呢?”
“比如店小二,就是擦擦桌子、端菜洗碗,女人难道就做不了?”
“还有那一些小铺子,卖一些胭脂水粉的,女子难道做不了?难道男人比女人还懂胭脂水粉?”
“还有一些成衣铺子的裁缝,女人照样可以做,包括街上卖糖葫芦的、捏糖人的,哪样女子胜任不了?”
“那没了男人的寡妇,人家不也能养家糊口,说到底还是大家不愿意让女人抛头露面,觉得有辱门楣,扫了自己的面子。”
“这事如果朝廷带头改变的话,大家的思想肯定是会转变的。”
康熙一边点头,点着点着疑惑道:“你为何非要让女子出来挣钱?”
书禾心想,当然是为了争夺话语权。
这世界从古到今都一样,谁挣的钱多,谁能养家糊口,谁说话的声音就大,腰板都挺得直直的。
挣不了钱的那一个,无论每天洗多少件衣裳,拖了多少遍地,都得手心朝上要钱,说话也没什么底气。
但她能跟康熙说,我想让女人跟男子平起平坐吗?
虽然康熙对她好像什么都很纵容,但别忘了康熙也是这个时代的男子,他还是一国帝王。
他最不能容忍的便是有人与他平起平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