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驾逃至余杭,数十万军民涌入,城内外是一片兵荒马乱。
自那日家垚跟着州府的官员前去凤凰山的临时行宫参见官家后,就被派了差事前去安置逃难而来的大批百姓。
一早,晏书前来给林老太太请安,还谈到此事。
“这都两日未见家垚来给我请安了,如今他还在外头忙着?”
别说老太太了,晏书这两日也未见到:“正要同老太太禀报,昨日,相公让吴管事的回来取了几件换洗衣裳,并稍信回来说从江北逃难过来的百姓实在太多,安置起来恐怕还要花费不少功夫。老太太,如今兵荒马乱的,家里是不是要做些防范措施?”
林老太太很是赞成:“敬儿他们父子都有差事在身不得不在外头做事。如今外头乱哄哄的,危险的很。秦氏,一会你同管事的说下,这些时日要紧闭门户,若无必要不得随意外出,家铭和磊儿也别去族学了。各角门都要派人严加把守,免得被不法之徒闯入。”
秦氏忙起身称是。
也不怪晏书会提醒老太太这些事情。前些年因姓方的反了,当时余杭城损失惨重。虽说这次是御驾逃至本地,可大量逃难至此的百姓涌入,难免有个别宵小之徒趁机行偷盗抢夺之事。衙门口的衙役就那么些人,又哪里管的过来?
再加上数十万的人涌入导致城中粮价飞涨,物资紧张。各米行压力大增,每日里只开门一个时辰,然后就得挂出售罄的牌子关门歇业。听说有那激进的带人开始打砸米行抢夺粮食,很是骇人。
林老太太问晏书:“你娘家如今有消息吗?”
晏书忙起身道:“前些日子听相公说,金军主要攻打的是那州府,我娘家所在不过是个中县并不引人注意。再加上县里有好几座大山,若是金军真的来袭,躲到山里也能熬个十来天。”
“那你弟弟江公子去年外出游学,如今可到家了?”
晏书道:“原本他还想在往岭南那边去游学,可行到半路听说金人打过来,就快马赶回去了。”
林老太太双手合十祈求道:“希望朝廷早日派兵将金人赶回黄河北岸去!”
行宫里,官家也很是头疼。据报金军到了扬州后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后又纵火焚城,繁华富庶的州府一下子成为废墟。
江北的百姓被金军残杀、奴役,蹂躏,苦不堪言!跟着逃难过来的百姓居无定所,无粮果腹;余杭城中的百姓面对这动乱也是怨声载道!
行宫外,那些读书人每日里都要跪坐上书请愿要求对朝廷给个说法。
内外交困之际,官家下了《罪己诏》后又罢黜了黄、汪两相平民愤。同时大赦天下,召还被贬斥的忠义正直士大夫,对有功之人大加封赏。
后又下令准备船只在常州、润州准备船只,迎渡还在江北的官员、军民, 以体现自己的仁爱之心。
“张相、朱相,这两日外头情形如何了?”
自黄、汪二相被罢黜后,官家任命御史中丞张赝为尚书右丞,急命朱胜非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
张相出列道:“启禀陛下,自罢黜黄、汪二人,大赦天下后,外头聚集的士子们已经渐渐散去。渡江而来的官员、军民、百姓也感谢皇恩让他们一家团聚。只是如今城中粮草不足,逃难来的百姓流离失所、无粮果腹也是一大隐患。”
朱相毕竟是在地方上经营多年,忙出列道:“臣提议,调五千军士对逃难来的百姓进行管理,防止宵小之徒趁机作乱。另外,责令州府想办法调配粮草,以解百姓无粮果腹的燃眉之急。”
官家忙道:“准奏!”
此时,知府大人正在府衙里忙的团团转,一会这个衙门口的人过来禀报城东的某某商行被人给抢了;一会那个衙门口的过来报哪里来的宵小和城外的护军起了冲突,看怎么办?一会又有其他衙门口来报,哪里失了火,要赶紧增派人手灭火?一会行宫里的人又跑来让他给宫里的主子们采买上好的吃穿用度……急的知府大人真想破口大骂!
不过几日的功夫,知府大人觉得自己苍老了好几岁。
好不容易喘口气,喝杯热茶,就见负责文书的小吏快步走了进来,“大人,中枢来人了。”
长叹一口气,知府大人忙整了整官服,出去迎接。
“下官恭迎大人,只是不知今日前来所为何事?”知府大人挤出满脸的褶子笑脸相迎。
“知府大人不用客气,今日前来是带着上命过来的。”
知府大人忙恭敬的行礼道:“大人请讲。”
“今日朝堂上,官家和各位大人听闻城中粮草紧张,百姓无粮果腹,很是忧心!朱相知你颇有才干,特举荐你来筹措粮草。知府大人莫要辜负了陛下和朱相对你的期望啊!”
此事已成定局,知府大人又能如何?只得点头哈腰连连称是:“下官定不辜负陛下和朱相对我的期望将此事办好。”随后,他又拿出了个荷包塞到上官袖子里,“还请大人为我多美言几句。”
那位上官笑眯眯的,“你放心。”
送走上官后,知府大人气的摔了好几个茶盅,那可是上好的钧瓷,将随身服侍的小吏都给心疼坏了。
冷静下来后,知府大人赶忙让人将通判和司户参军请过来商议此事。
在知府大人和通判大人的注视下,家垚感觉身上都有些汗津津的。
知府大人道:“张参军,这几日帮着安置逃难而来的百姓很是辛苦。这些我和通判大人都看在眼里。只是今日朝廷下命让我们州府想办法筹措粮草,平抑物价,让百姓都能有粮可吃。陛下和丞相大人对此事很是重视,我等也不敢掉以轻心。你掌管着咱们州府的户籍、赋税、仓库交纳等事物,不知你可有什么好的提议?”
张家一族是余杭大族,主营的就有米粮这一块。家垚知晓知府大人这是在试探他,只是城内外近百万百姓,也不是他一家就能承担的起的。
他斟酌了一会,方才道:“属下认为,此事有个轻重缓急,还需群力群策。”
“此话怎讲?”
“这两年我掌管着赋税,自然知晓仅凭咱们余杭一府的能力很难一下承担如此大的消耗,需要下面的县调运部分米粮前来援助。”
通判大人皱眉道:“你的意思是开仓放粮?可前几年旧都被金人所围,为求和调动了大批粮草送往京城。如今各县官仓里也不富裕,就算调动过来也只能解燃眉之急。”
家垚道:“这只是其一。其二,大人当奏请朝廷,让陛下下令让其他各州府开官仓送些粮草过来。其三,请大人出面请各县县令、各大行首共商讨这些涌来的北地百姓该如何安置?此外,春耕在即,咱们这边的农事也要抓紧,田地不能荒芜,等作物丰收了,日子也有好过了。”
知府和通判大人觉得家垚言之有理,立马写了折子向官家和中枢禀报,此事就这么定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