敷文书院是江南第一书院,素以治学严谨为名。
每年八月下旬书院都会招收新生,新生若想入学还得经过考试,考试通过方可入学。
这入学试不仅考四书五经,还要考六艺。
何为六艺?
自周朝起凡是世家大族、官宦人家都是非常重视君子六艺的教学,所谓六艺分别是礼、乐、射、御、书、数。
四书五经是儒家学子必须学书籍,而六艺则是技能。虽说从本朝起,开科取仕不再将“六艺”作为考察的重点,但治学严谨的书院仍觉的“六艺”是学子必备的才能之一。
张榜那日,原本天不怕地不怕的张家垚不知怎的一下子胆小起来,不敢出门去看,就让杨叔和阿华两人帮着前去书院看榜。
张家垚只能在家里不断的踱着步子,以减轻自己紧张的心绪。
大概一个时辰后,小山子咚咚咚的跑进院子里:“少爷,杨叔和阿华已经进了园子了,我远远的见了,赶紧跑回来禀报。”
张家垚那心口咚咚直跳,“小山子,我不行了,快扶着我。”
小山子道:“少爷,咱们要不要现在迎出去~”
张家垚倒是想,可那双腿有些不听使唤。
其实张家垚原本也不准备考敷文书院的,只是那日祖母将话都放出去了,只得拼了。
这些日子日日苦读,在族里也表了态,若是考不上敷文书院那就丢人了!
想了想,张家垚深呼吸了一口气,定了定神,“走,咱们出去迎下杨叔。”
刚走出屋子,杨管事的和阿华已经喜滋滋的快步走进了院子,“恭喜少爷,贺喜少爷,您考进敷文书院啦。”
“杨叔,您说是真的?没有看错?”
“少爷,我和阿华两人都看了好几遍了,您真的考进了~”
张家垚一下子就像打了鸡血似得,“太好了,赶紧将这喜讯告诉祖母。哼,我要让咱张家上上下下都知道,小爷我也是个言必行行必果的人,以后谁也不能背地里喊我纨绔~走,咱们去祖母院里。”
张家垚领着杨管事的和两个小厮,大摇大摆的前去老太太院里报信。
其实,祖母林氏也打发了妥帖的人去看那榜单,听人回禀道自己的大孙子被那敷文书院录取了,喜不自禁。
“快,李嬷嬷将这好消息告诉老爷去,让他也乐乐。”老太太吩咐,莫敢不从。
此时有下人来报,“老太太,大少爷过来了。”
林氏大喜:“快,让他进来。”
人还未到,先闻其声,“祖母,祖母,孙儿没有给您丢人,孙儿考进了敷文书院。”
话音刚落,只见一少年旋风般的进了前厅,扑到林氏的榻前。
林氏喜得都流下了泪,连忙用帕子擦了擦眼泪,语重心长的说道:“我的乖孙,还不快起来,考进去就好。以后可要好好读书,为你老子长脸,若是还像以前那般胡闹,你爹在族里那底气都不足。”
张家垚道:“我只希望以后祖母外出做客时,也能以我为荣。”
这话说的实在是太暖了,林老太太不自觉的又流了几滴泪,“你院子里贴身伺候的,这次都有功,每人赏二两银子。”
这边,继母秦氏听闻,冷哼了一声:“商贾之家就是商贾之家,只不过是考进了个书院而已,就这么大张旗鼓的,我还以为家里要出个进士了呢。”说罢,狠狠的扯了扯手里的绢帕。
秦氏院里的丫鬟们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就怕连累被罚。
这边,李嬷嬷将大少爷考中书院的事情告诉了李管事的后,就回了老太太院子。
李管事的等老爷张敬忙完公事后,将此事禀报给他,“恭喜老爷,公子考进敷文书院了。”
张敬微微一笑:“这臭小子,这些年终于做成了一件事。不过,我听说他这次是堪堪考进,后面还要勤学苦读,方才能跟的上书院的教学进度。”
李管事的心想,老爷就是表面看起来对少爷严苛,定是早就派人打听过了。
张家垚虽说苦读了一个多月,可他毕竟读书的基础不够扎实,在考“四书五经”时,完全是靠着惊人的记忆力方才取了个中的评价。不过在考教“六艺”时,他的乐、射、御、数都拿到了优,礼和书拿到了良。
两下一综合,竟然就让他给录取了,当然了那排名也就比那“孙山”高了几名。
晚上,老太太屋里摆家宴,张敬、秦氏,张家垚以及他的弟弟妹妹都来了。
老太太心情很是愉悦:“中秋那日,我和族里人说,咱家长孙要考敷文书院,他们嘴上说着定能考进,可心里是不信的。今日这招录名单已经出来了,这下可就是真真的了。”
可能是人老了,老太太说着说着又伤感起来:“家垚,你可要在书院好好读书,若是能中个秀才、举人的,如此我就对的起你那早死的娘了。”
家垚听了,赶紧掏出手帕来,帮着林老太太擦泪,“祖母,我能有出息您该高兴才是,若是我娘还在~”
每次家里一起吃饭,这两人都要回忆一下前头的那位夫人,秦氏气的那绢帕都要被拧碎了,那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家垚那一位五岁的妹妹和不足三岁的弟弟懵懵的坐在位子上,似乎已经习以为常。
张敬心想,又来了。
只听他轻咳一声,“母亲,前几日王大夫特地嘱咐,现在已经入秋了,您的老毛病还要多保养,切忌悲伤动怒。”
“家垚,这次你虽侥幸考进了书院,可我这个做父亲的不得不提醒你,这敷文书院有一个规矩,每月要考教一次学问,若连续三个月都是垫底,就得被退学。你的底子弱,进了书院更要勤学苦读,追赶进度,否则~那就真的让人看笑话了。”
张家垚赶紧站起身来:“父亲放心,我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好好读书,自是一言九鼎。”
张敬击掌道:“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说到就要做到。来,你我父子二人喝一杯。”
这日,张敬喝的有些多。李掌柜的知道,老爷这是高兴啊!
第二日,张家垚将自己考进书院的事写了封信让杨管事的寄给江书杰,同时勉励书杰好好读书。
因书院管理严格,需要在学里住宿,一应生活起居都需自己动手,每月月底最后两日是休沐日。
张家垚入学那日,老太太非常不舍,嘘寒问暖的,一会问银子有没有带够,一会又问换洗衣裳带足了没。
张敬安慰母亲道:“母亲,他是去读书的,又不是去享乐的,苦一苦也算是种人生经历。”
“家垚,我也是是从这敷文书院考出来的,你可不能丢我的脸。”
张家垚看着父亲那略微柔和的脸庞,眼神逐渐坚毅起来:“父亲放心,可能刚开始我的学问差些,到了年底定会追上去的。”
张敬拍拍他的肩膀:“好好读书。”
进了书院,张家垚才知道,为何这书院被称为第一书院?
授课的先生们学识渊博,学里的学生们也很努力,学舍里的一到晚上就灯火通明,不到子时都没有人歇息。
此等压力下,逼得张家垚也不得不跟着挑灯夜战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