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将至,因今年本县风调雨顺,庄稼丰收,为显得县里富庶文风昌盛,遂有那善于钻营的乡绅们准备搭个台子,办个诗会,顺便请些杂戏班子来表演,地点就选在县里最大的酒楼那里,当然了那吉庆楼的东家自是出了大头。
乡绅们请了县令大人,县学的教谕等人,又广做宣传,一时引得县里的人翘首以盼。
县里的学子们也跃跃欲试准备在那诗会上大放异彩,得那县令和教谕的青睐。
以前,县里办中秋诗会时还会请江父去评判一二,只可惜物是人非今犹在,不见当年还复来。
晏书默默在家准备着给族长和书杰师长的节礼,有那四色点心和一小篓自家庄子上产的石榴。待备齐了,让小弟低调的与三壮一起给送了过去。
到了中秋那日,街上人非常拥挤,有的是来参加诗词大会的,有来游玩凑热闹的,还有那些趁着节日做些小买卖的摊贩。
因在孝期,江家紧闭门户,可到了晚上也准备了炒栗子、石榴、梨子、炒蚕豆等,一家人坐在庭院里赏月。
院外人声鼎沸、院内清冷寂静,只见那月光犹如水榭般照射在庭院里,院里的金桂开的正盛,暗香浮动。
触景生情,母子三人没待一会就各回各的屋子歇息去了。
百里之外的余杭,今年本家大办中秋宴,张家一家子都前往本家赴宴。
张氏一族也算是当地的大家族之一,张家本家百年间出了三位进士,在当地被尊称为一门三进士。
近几年族长家的次子官运正处在上升势头,去年调任至京城做了那正四品的京官。张家阖族近二十年来也陆陆续续出了两位从五品的知州,五位县令,十来位举人。
哪怕是近些年风头正劲的朱家见到张家人也是客客气气的。
张氏一族经多年繁衍,家族日益壮大,五柳巷住的基本都是张家族人。
本家的宅子就坐落在巷子最里面,正门前族长的长子张莅及其妻刘氏正带着下人迎客。
张敬也就是张家垚的父亲,领着家人来到了门前,自有那府上的小厮帮着牵马、引着车夫去将那马车停好。
张莅见三伯母也就是张敬的母亲林氏下了马车,赶紧让刘氏上前请安,并亲自将林氏请进二门。自有那仆妇请林老太太乘轿前往内宅。
这殊荣也就因林老太太辈分高,方才能享受。秦氏只能跟在轿子后面步行前往。
张敬领着张家垚和幼子张家铭前去拜见张莅;家铭岁数小,只得由贴身小厮将他抱着。
“莅堂哥!”
“敬表弟!家垚也回来了?听说前些日子你父亲让你出去历练,我还担心中秋你赶不回来呢,平安归来就好。”
长辈说话,自是没有小辈插嘴的份,张家垚只得笑着在一旁听着。
寒暄了一会,在管事的引领下,男子们前往前厅就坐,女眷则被引着进了后花园。
张敬领着家垚等,先是给本家的族长磕头请安。
“给大伯父\/大祖父请安。”
张家族长早已过了花甲之年,只见他面容瘦削,发须半白,身着月牙白的道袍,很有些仙风道骨的味道。
“敬儿,起来吧。家垚你回来了?这次外出游历有何感悟啊?”
张敬见族长问话,那手心里开始冒汗,可多年的历练让他看起来仍是面色如常。
老祖宗没说起身,家垚只得跪着回话:“禀大祖父,原在家中一方小天地,只得做那井底之蛙,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做了些错事。这次被父亲逼着去了外面,方才知道若不是家族庇护,又有怎有那好日子过?回来后,我就与父亲说了,想继续读书,考取功名。家族许我锦衣玉食,我自要进献我的绵薄之力。”
族长发话了:“起来吧。敬儿,看来你让家垚出去历练这步棋是走对了,这小子可是懂事了许多。”
“家垚~”
张家垚保持着恭敬的姿势:“大祖父。”
“今日你说的话,可要记在心里,好好进学,为家族尽绵薄之力。”
进得后花园,李老太太也就是族长夫人坐在主位上,林老太太被安排坐到左侧第一个座位,两妯娌好久没见,自是亲亲热热的。
秦氏则领着女儿家玥给李老太太请安,李老太太乐呵呵的让她们起来了,随后被引到了左侧第三个座位坐下。
此时有那族里的妯娌问秦氏:“听说,你家大公子外出游历回来了?有没有较往日长进些?”
秦氏皱眉道:“回来的这几日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早晚都见不到人影,我也不清楚呢?”
“你是他的母亲,回来了理当先要给你请安的。此等浅浅的道理都不懂?难道还是跟以往一样~”
此话一出就有些不对味了,往小里的说就是礼数不周,往大了说一个不孝的名头下来可就要压死人了。
林老太太虽年纪渐长,可保养得宜耳聪目明,立马微笑着道:“我家这长孙啊,这次出去历练后,回来后可懂事了不少。知道他外出这些日子老生一直挂念着他,每日早晚都来陪我老婆子用饭呢。这不,又直嚷着要继续读书~这几日可是勤学苦读的,说是要考敷文书院呢?”
林老太太此话一出,立马风向都变了,众人纷纷谈论起敷文书院来。
“老太太,这敷文书院可是咱们江南第一书院,若是家垚能考进去,学个三五年,考个秀才可是不愁的,说不得还能中举人,中进士呢。”
“可不是吗?老太太好福气,没想到您家大公子一下子就开窍了,知道读书的好了。”
李老太太也打趣道:“老妹妹,你多年的心病也解决了,恭喜你啊。”
林老太太听了,心里欢喜的很,决定要亲自过问长孙的功课,定要考进敷文书院。
此时,秦氏心里很不是滋味,本想借着今日中秋宴,暗暗的放出张家垚孝道有亏,结果被老太太一句“早晚都陪着用饭”给带了过去。
说句老实话,秦氏自诩官家小姐,自是有些看不起商贾出身的林老太太,原本每日早晚去老太太院里请安只是走走形式。
自有了一儿一女后,就经常以抚养子女事忙为由很少去老太太屋里尽孝。
老太太今日这话,难道这是暗示我没有去给她晨昏定省吗?若是我每日晨昏定省又怎会没有见过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儿子?
晦气,又被摆了一道。
秦氏觉得很是委屈,只因张家给的聘礼银子多,就被嫡母许给张敬,做的还是填房。
有人说老夫少妻,那夫婿自是个会疼人的,可那张敬一年有那半年在外处理族中庶务,就算是在家里,也是在书房里宿的多。再加上前头亡妻又留下了个调皮捣蛋的儿子,经常给她难堪。
秦氏暗暗想着,那难看的脸色不由的就带了出来。
刘氏是个有眼力劲的,见秦氏面色不好,而宾客也越来越多,遂提议道:“距离开席还有一段时间,各位夫人也别都拘在这花厅里说话了,不如去外面的花园转转。我家后花园中的金桂和月季开的正盛,满园芬芳;那边的水榭还有数条锦鲤,大家可去一观。”
李老太太等几位年纪稍长的就坐在花厅说话,刘氏则领着管事嬷嬷和大丫头们忙着这筵席的一应事务;其他的妯娌和小姑娘们则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赏园子去了
很快就到了开席时间,今日这席面很是不错。吃过宴席,张家还请了班子唱了小戏,那些个女眷们听得是津津有味。很是热闹了一番方才散去。
回到家中,林老太太将张家垚单独留了下来:“家垚,今日我可是在众位夫人太太面前打了包票的,说你定能考上那敷文书院,你可得给我好好读书,定要考上。”
张家垚呆了呆,心想祖母还是像原来那样敢想,作为长孙定要满足她的愿望。
“祖母,您放心,从今日起就是‘头悬梁锥刺股’,我也定要考上敷文书院。”
林老太太满意的点点头。
“秦氏那里,偶尔也要去请个安,否则她拿孝道压你,对你以后的前途不利啊。”
张家垚叹了口气,其实他对秦氏是很抵触的。可祖母说的对,她现在名义上也是自己的母亲,哪怕自己装个样子也要去装装不是。
转念一想,若是以后真的考上了书院,自是不用天天去给那继母请安了。
“祖母放心,我省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