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檀疑惑回头，就见一个长着眯眯眼的瘦高男人对着她笑，她怔了一下，随即觉得浑身都不舒服。
    她是做买卖的人，虽然买卖做得不大吧，但好歹也算个小老板，她太明白面前这男人眼神是什么意思了。
    那是透着精明和算计的眼神，之前开店启动资金不够时她就有过这种眼神，闻老太看见了还说她以后八成得是个奸商，她还为自己的尊严争辩了几句。
    “那得分什么情况。”苏檀严肃了神色说道。
    如果是好事那她就是苏掌柜，如果是坏事她随时都能变成张掌柜李掌柜。
    男人一愣，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怎么还要分情况的。
    他试探道：“在下是醉仙楼的掌柜，鄙姓王，如果您是苏掌柜，我们东家想同您谈一笔买卖，不知方不方便？”
    谈生意啊，那她就是苏掌柜。
    但不知道具体要谈什么生意，苏檀疑惑道：“我连你们东家是男是女都不知道，要跟我谈什么生意？”
    听她这话，王掌柜知道她是有兴趣的，解释道：“苏掌柜去了就能知晓。”
    “那……行吧。”苏檀点头答应，横竖时间还早，她就去看看对方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好了，“不过你得等等，我要先买两只鸡。”
    “请便。”王掌柜说完就后退了几步，然后眼睁睁看着苏檀左右手各提了一只大公鸡。
    他觉得做掌柜的出来采买已经很不体面了，身边总得带一二人手帮着跑腿才行，殊不知苏檀就这么提着大公鸡让他带路。
    “您不把鸡先送回去？”王掌柜环视四周，确实没看见哪怕一个跟苏檀熟稔的人，他开始有点怀疑她要带着两只大公鸡去谈生意了，这也太不体面了。
    他醉仙楼是家禽牲畜能去的地儿吗？万一乱拉乱尿那多埋汰啊。
    “你带不带路？不带我就回去备菜了。”苏檀的耐心一点点消失，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回事，看她提着鸡的眼神活像她提了两兜子炸弹似的大惊小怪。
    罢了罢了，大不了回去让她把鸡放门外好了。王掌柜赔了个笑脸，急忙往前几步给苏檀带路。
    要说醉仙楼是本地数一数二的酒楼呢，光站在外面苏檀就觉得这地方很气派。
    一层二层都是五间打通的大开间，中间有散客的桌，左右两边还设立了屏风，专为那些要不起包间但又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进食的人准备的。
    苏檀凑到门边看了一眼，瞅见楼梯后就大步跨进门槛，王掌柜甚至还没来得及劝说她把鸡放外面，人就这么水灵灵地上楼梯了。
    底下忙活地小二不是瞎子，急忙哎呦了一声，“客官留步，这鸡可不能带去楼上，您要是自带食材，不如我这就送去后厨让他们先宰了去。”
    “什么食材？我又不是来吃饭的，我是来跟你们东家谈生意的。”苏檀说完一扭头，就见王掌柜还站在门外呢，她喊了一声，“抓紧啊，我回去还有活要干呢。”
    王掌柜一咬牙，对那小二使了个眼色，迈步进了大堂跟着上楼梯。
    到了二楼，王掌柜死活不让苏檀把鸡带进包间，“不如就放门外，来往都有人看着的，不会有人偷。”
    “那行吧。”苏檀两手一摊，把鸡放在门外，跟着王掌柜进了包间。
    此刻只有一男一女，王掌柜没关门，请苏檀坐下后就说去请他们东家，让她稍候片刻。
    苏檀表示理解，等王掌柜出去后，她走到门外的回廊上往下看。
    这还不到饭点呢，醉仙楼的上座率就已经有一半了，这还不算包间，要是全坐满了怎么都能有五六十桌。
    瞅了一眼，苏檀就回到包间等着，不多会儿就见王掌柜领着个年纪约莫四十左右的中年男人进来。
    这次门关上了，苏檀瞥了一眼，抱臂靠在椅背上，主动招呼道：“听说阁下要跟我谈生意，不知道是什么生意？”
    她这么直白，对方明显愣了一瞬，但很快反应过来，笑道：“苏掌柜真是个爽快人啊，鄙姓白，是醉仙楼的东家。”
    “我知道了，然后呢？”苏檀其实从见到这人的第一眼就不想谈了，无论是什么生意她都不想谈。
    因为这位白东家眼里的精明算计比王掌柜还明显，王掌柜起码还知道略微隐藏一下，但这位白东家却丝毫不假掩饰，看着她的眼神就像猎人看向陷阱里的猎物，带着胜券在握的鄙夷。
    苏檀虽然觉得自己还算有点脑子，但俗话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不认为自己在这样的人面前还能捡到便宜，不被当成韭菜割个精光就不错了。
    “我不知道你看上我店里什么东西，但无论是什么，这笔生意我都不想做。”苏檀翘起二郎腿，双手依旧抱臂，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
    “呃……苏掌柜都不听听再做决定吗？”白东家笑了一下，示意王掌柜拿出一份东西推到苏檀面前，“听说苏掌柜店里近日出了一道肉夹馍甚是受欢迎，我们醉仙楼想同苏掌柜把这方子买来，价钱都好说。”
    原来是为了肉夹馍来的，但苏檀也知道，对方能提出买方子肯定是奔着卤肉来的，区区一个白吉馍但凡是会点白案功夫的多琢磨两天就能做的大差不差，根本就不能算是秘方。
    毕竟两者相比，肯定是卤肉的配方更神秘一点。
    她突然来了兴致，想知道对方给她的卤肉方子开了个什么价格，于是顺着低头瞥了一眼，直接被那数字雷得说不出话。
    “五十两？”苏檀简直要笑死了，哈哈大笑道：“你们找我之前不做背调吗？哪怕不做背调难道也不先考察考察？就这点钱，说个实话，我还没放在眼里。”
    她店里现在一天的毛利大概在五两上下，其中一小半都来自肉夹馍，现在卖了方子固然能一口气得五十两，但留着方子细水长流，那五十两她要不了多久就能赚回来，这两者哪个更划算，只要不是傻子就都掂量得出来。
    她实在忍不住笑，说完又是哈哈几声，不等桌对面黑着脸的人说话，苏檀径直站起来往门口走，“这笔生意我做不了，先告辞了。”
    大步拉开门刚要出去，身后突然传来咬牙切齿地说话声，“听说苏掌柜跟赵袁两家关系匪浅？”
    苏檀转过身两手一摊，故作无奈道：“流言蜚语，不足为信。”说完直接拎起两只大公鸡就往楼下去。全然不管包间的人是什么脸色。
    五十两，真当她是傻子？还是觉得她一个女人家好哄骗？
    要是五百两说不定她还能考虑一下。
    不，五百两她都不考虑，跟这种人做买卖，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算计进去了，还是离远点比较保险。
    包间里，白东家脸色阴沉地厉害，一把抓过那契书撕了个粉碎。
    “敬酒不吃吃罚酒。”他朝窗外看了一眼，说：“让底下人开始动手，我就不信拿不到这方子。”
    “是，我这就去吩咐。”王掌柜低眉顺眼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