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允棠一直往前跑,前面,是孙梦桃的红色拖拉机。
拖拉机头后面挂着一个四头铁犁,一趟过去,十米宽的荒地就被翻完了。
王宗远开着另外一辆大红色的拖拉机。
他负责犁第二遍,这样能比较彻底地拔掉草根,松弛土壤。
拖拉机一个来回,两亩地就翻完了。
李苗苗、王嫂、李玉贞、杜凯、张克礼和李琴等人负责把草根清理干净,扔成一堆,然后烧掉。
二蛋和三丫已经跑到大草堆那边去了。
吴圣亮和王宏杰点燃草堆,一股股黑烟冒出来,顺着风飘走了。
莫悍山一开始想直接把这片荒草烧掉,后来害怕引发大火,只好用这种笨法子除草。
现在风大,一个不小心,火星子飞到山林里去,引发山火,那可要蹲监狱的。
还是小心为上。
两辆拖拉机来回几次,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十亩地就变成了平整的耕地。
欧允棠正在和莫悍山谈明年的耕地种什么农作物的事情呢,抬眼看到不远处孙梦桃拎着水桶给拖拉机加水。
她穿着粉红色的上衣,黑色长裤。
脸上满是笑容。
两眼含笑,看着冒烟的水缸。
她袖子高高挽起来,小臂被晒成小麦色。
肌肤健康。
看到欧允棠看过来,她咧嘴一笑:“小欧姐。”
她红唇白牙,陪着晒得微微发黑的面颊。
似乎一声惊雷,击中了欧允棠。
欧允棠脑子里有一根弦,被重重拨动了一下。
咚。
她想起来了。
自己为什么觉得孙梦桃这个名字有些熟悉?
孙梦桃----种田小能手,巾帼女劳模。
是桦林县的劳动模范,三八红旗手。
后来被评为省劳动模范,被省长丁林放亲自接见,上了省报的头条。
照片上,丁林放亲切握住孙梦桃的手,两个人都在笑。
孙梦桃留着两根大辫子,笑得淳朴。
身后是一排排的红旗,红旗下面,是大片的金黄色的麦田。
当时导师把这张照片放在ppt上,让她们看。
“你们看看人家孙梦桃,从一个穷苦的人家,奋斗成劳模。你再看看你们,晒个太阳,插个秧,叫苦连天的。哎哟,简直没眼看啊你们。”
她到现在,还忘不掉导师那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欧允棠张大了嘴巴,看着这个未来的三八红旗手。
老天爷啊,自己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把这么能干的姑娘给弄到滴星农场来了!
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滴星农场,不红都不行。
“允棠,允棠?”
莫悍山就看着自己媳妇在傻笑。老天爷,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饿了?还是馋了?”
欧允棠瞪他:“你才馋了呢?”
莫悍山垂首而笑,黑眸里都是潋滟的星光:“我是馋了,馋媳妇了。”
欧允棠:“……”
这男人,越来越不像话了。
莫悍山看着欧允棠的脸色变得红润,不舍得让她不好意思:“媳妇,说实在的,我馋你的手艺了。都多久没给我做饭吃了?”
这段时间大家都吃大锅饭,张香梅是大厨,李玉贞打下手。
体会过欧允棠的厨艺,莫悍山就有些看不上张香梅做出来的食物了。
没办法,由奢入俭难嘛。
欧允棠:“这么多天,总是吃鱼,我也有些吃腻了。不如,你让人去买半头猪回来?”
莫悍山:“这有何难?”
“杜凯。”
杜凯跑过来:“厂长,叫我?”
莫悍山:“去买半拉猪肉回来。”
杜凯高兴坏了,鱼虽然好吃,可总得换换口味。
他不谢莫悍山,却看着欧允棠:“谢谢嫂子。配菜呢?”
欧允棠想了想:“马上入冬,我们农场要囤一些过冬的食物。面粉、大米、小米、土豆……”
“杜凯,你等我一下,我给你列个单子。索性一次多买些,各家各户都分一些,准备入冬。”
“还要准备木柴和煤,我们冬天取暖的设备要准备好。”
“多买些炉子,放在宿舍里备用。”
这么一想,又要花不少钱。
“哦,还有我们存放在6号农场的500斤棉花,杜凯,你去拉回来。我看大家的被子都旧了,今年都要做新棉被。还有孙梦桃,一床棉被都没有,这样怎么过冬?”
杜凯一听,问:“嫂子,你说过给6号村每家每户10斤棉花,不给了?”
欧允棠点头:“不给了,我说话算数。”
杜凯就看莫悍山。
莫悍山淡漠地回了一句:“看我干嘛?听你嫂子的。”
杜凯“哦”了一声:“知道了,嫂子。”
吃过午饭,杜凯带着王宗远、吴圣亮和王嫂、张香梅进城购物了。
大宗的东西,比如面粉和大米这些,就在国营供销社买。
小分量的土豆、干豆角、小米、高粱、粉丝等这些,就在小摊贩那里买。
王嫂和张香梅还买了不少棉布,准备做棉被用。
等买好东西,那辆“解放”牌大卡车的车厢都快被装满了。
他们就开着这辆载满食物和布料的大卡车,回到农场。
卸货后,杜凯和王宗远去了6号农场。
500斤棉花而已,两个小伙子足够了。
两人开着崭新的“解放”牌大卡车去6号农场兜了一圈,让在场的人都看到车厢里的棉花,随后开走了。
没过一个小时,欧允棠存放在农场的500斤棉花被拉走了的消息,传遍了6号村。
6号村的村民都气坏了。
好么,眼看着就要入冬,家家户户都等着那10斤棉花呢。结果,人家把这500斤棉花给拉走了。
那次张敏和欧允棠吵架,张口就要500斤棉花。气得欧允棠反悔,当着大家的面说那500斤棉花不给了。
本来,大家还都抱着一线希望,希望欧允棠大人大量,不和张敏计较,把这500斤棉花发下来。
现在呢,人家一声不吭,说拉走,就拉走了。
“一斤都没留?全部都拉走了。?”
“一斤没留。我们几个都在场看着呢。”
“好家伙,别说一斤棉花,连个棉花壳子都没留下。”
男人们叹气,女人们就开始骂人。
大家都在村口,一起商量该怎么出这口气。
“都是张敏那个不讲理的东西,本来我们家家户户都能拿到10斤棉花,现在倒好。哼。”
“我老早想好了那些棉花该怎么用,要做被褥,给孩子做棉衣。现在,抓瞎了吧。”
一个嫂子怒道:“说这些有啥用?还不是张敏给害的。走,我们找她去。看我不抽她两个大嘴巴子。”
莫悍山走了,没有徒弟撑腰,田大壮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户。
大家都一样,谁也不比谁更高贵。
她这么一喊,十来个嫂子立刻跟上。
“走,我倒要看看,张敏还能不能支棱起来?”
“就是,平时仗着是莫队长的师傅,对我们吆五喝六的。我想起来就来气。”
“怕啥?就是莫队长在,我也不怕。莫队长多讲道理。还不是张敏和田大壮那家人心思不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