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青抹了一把眼角的泪，从冰冷的地板上站起来，她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腰，从钱包的夹层里抽出来一张银行卡。
    端木錱的母亲把这张卡给她的时候，告诉她卡里有五万，当时是端木錱陪着她去拿的卡，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端木錱的妈妈，也是他们那个小城市里颇有些名气的农民企业家。
    女强人一副公事公办的派头，在公司的办公室里召见的她，没错，就是召见。
    女强人要做慈善，五万块买下了她的乡下老宅，要盖乡村养老院。
    叶青青家乡下的老宅，已经有几十年没有住过人了，奶奶在爸爸考上中学的那一年，就从乡下搬到了县城，老家的房子在奶奶还活着的时候就已经算是危宅了，这也是爸爸坚持不同意奶奶回乡下养老的原因。
    在他们那个小城市的农村，这样的房子，能卖三四万就不错了，现在，叶青青家的老宅，已经连危房都没有了，只剩下几堵墙在告诉着人们这里曾经是有房子的。
    有人肯出价五万买这块地，在很多人眼里，这是天上掉下了大馅饼，幸运的砸到了房主头上。
    叶青青可不觉得是幸运，馅饼太大了，就会有砸死人的可能，她总感觉会有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她甚至不敢去想那很不好的事情会是什么。
    女强人的解释是，她看中的是叶青青家老宅的位置，买的是老宅的地皮。
    叶青青后来去看过，她家老宅的地皮上还真盖了乡村养老院，她对着大门口青青养老院的牌子，讥讽的笑了，她的名字？是内疚的歉意吗？
    廉价的分手费呀，原来，她叶青青就值五万。
    端木錱没容她多想，就替她接下了那张卡，更没容她多想，就拉着她出了母亲的办公室，好像那个端坐在宽大老板桌后面目光坚定的女强人，不是他的母亲，而只是一个纯粹的收购者。
    那次见面近乎诡异，叶青青忍着回到古城，才问端木錱：“你妈妈不喜欢我，五万，是……”分手费这三个字，她说不出口，也是真的不愿意说。
    端木錱应该明白她没有说出口的是什么，可他的嘴紧紧地抿着，不否认也不承认。
    她小心翼翼的问他：“你妈妈跟你说了什么？要你跟我……”
    分手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端木錱用嘴给堵回去了，那次，他的吻近乎疯狂，那次，她已经做好了把自己给他的准备，而他却只是吻，只是吻。
    他说：“别多想，一切有我。”
    那时候，父母刚去世没多久，端木錱就是她的全部，他是那样的聪明，她信他，信他会把一切都解决的很好，她听他的话，就真的没去多想。
    端木錱不承认那是分手费，只是说：“青青，那是卖房的钱。”
    叶青青认定那是端木錱母亲给她的分手费，他母亲不喜欢她，就像自己的爸爸不喜欢端木錱一样，从一开始就不喜欢。
    他终于顺从母亲的意，放弃了她，分手的时候，叶青青留下了那笔所谓卖房子的钱，大概还是想留住些什么吧。
    她想她这辈子大概也不会用这张卡里面的钱了，她把那张卡又重新放进了钱包的夹层，她还是舍不得忘的彻底。
    叶青青死死的盯着钱包看，似乎能透过钱包看见那张静静躺在夹层里的银行卡，许久，眨巴了一下酸疼的眼睛，咬咬唇，又伸手把钱包拿了起来。
    回忆最终也只能是回忆，注定留不住的东西，硬要挽留，又有什么意思，今天这件事，就是上天安排好的，让她跟过去彻底划上句号。
    清晨，叶青青顶着两只红肿的眼睛下楼的时候，穆宇琛的车还停在楼下，她有些诧异，难道他在这里了一个晚上。
    穆宇琛也看到了叶青青，他满身烟味下车的时候，竟不知道该如何跟她开口，四目相对，看着她疲倦的面容和红肿的眼睛，心口堵得难受。
    昨夜，他在她的门口站了很久，却始终没有勇气敲响那扇门。
    他一夜没睡，反反复复的想了一夜，他要向她坦白吗？他不敢，他怕，他怕她知道真相后，会决然的离开，他不怕她恨他，她也该恨，他只怕她会离开，可不这样呢？她就不会离开吗？
    那个雨夜，他只有愧疚，没有后悔，因为那个雨夜，美好的不容他后悔。
    “对不起……”
    他对她，除了这三个字，还能说什么呢？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叶青青咬了咬嘴唇，说：“对不起，是我打碎了你的瓷瓶，损坏东西要赔偿，这不是我们从小就知道的道理吗？”
    是啊，损坏东西要赔偿，是我们从小就知道的道理，她有她的原则，有她的骄傲，他没道理拒绝她的赔偿，昨天的行为，已经让她误会了，伤了她的自尊，她会更难受。
    可是，他真的不要她说对不起，这三个字，对他来说是那样的刺耳，那样的讽刺。
    叶青青淡笑了一下，从包里拿出那张她摸索过不知多少遍的银行卡，说：“这张卡里面有五万，剩下的五万，分期还你好吗？每个月两千，两年还清。”
    她努力做出看着不为债务所累的样子，说：“或许我赚钱的能力提高的快，用不了两年就能还清。”说着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利息的话，你定。”
    穆宇琛的眼睛被那张递到眼前的卡，刺的酸疼，这张卡不但对他发出了讽刺的笑还对他扎出了刺心的刀，还有她说的那些话，什么分期还钱，什么利息，都像一把又一把锋利的刀直插他的心脏。
    叶青青见穆宇琛不接卡，脸也紧绷着，以为他是不满意，想起昨天的拥抱，还有那个意味不明的吻，难道他要一次性买断吗？
    皱起眉头的同时，怒意也跟着爆发，说出的话就口不择言了：“我不是你想的那种女孩，更不会用你以为的那种方式还债，你如果非要用那种方式，我只能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不过我死了，你一分钱都要不回去，到时候人财两空，你似乎损失更大，古董瓶碎了，无法原物奉还，我只能折价用钱赔偿，所以，你还是接受吧，就算你倒霉了。”
    穆宇琛消化了良久，才明白她口中的那种方式是什么，她误会了，可他不怪她，在她面前，自己还真算不上高尚，可是，什么倒霉，难道从今以后，她连朋友也不愿意做了吗？
    怎么会到这样糟糕的境地？
    穆宇琛闭上了眼睛，或许，这是目前最好的方式了，既照顾了她的自尊，又维系了他与她的联系，债主就债主吧，总好过没有关系。
    可是，谁又应该是债主呢？她会在什么时候开始向自己讨债？
    “好啊。”穆宇琛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变成了平静的模样，笑道：“以后我就是你的债主了。”
    他接了那张银行卡，同意了分期还钱，“利息吗？”他看着她，眼神变得复杂：“我们还是朋友吗？”
    朋友？还是朋友吧，只是从今以后，就是别扭的朋友了。
    叶青青的手机通讯录里，穆小沐三个字变成了债主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