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三口出门了。
    西柚围了条红色的围巾，头上戴着方婵给买的虎头帽，她当时看到那上面精致可爱的小老虎，那叫一个爱不释手。
    她身上穿着的是方婵给她买的新年衣服，她很喜欢裙子上的刺绣。
    沈远扬见她穿着长裙却裹着围巾，问她到底是冷还是热。
    她跺脚，“爸爸你懂什么？！”
    沈远扬连连点头，十分不走心，“爸爸不懂爸爸不懂。”
    他去开车了。
    方婵替她顺了一下被吹乱的头发，笑着说：“我们家西西真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西柚笑着抱住方婵的手，“妈妈也好看，爸爸不好看！”
    方婵失笑。
    大部分人都回了乡下，西柚小区里已经空了，停车场前都没几辆车。
    西柚坐在车上看着窗外。
    街道上三三两两的行人，大多都是一家子出来游玩的。
    西柚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新衣服和自己坐的车。
    想起了阿树。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
    这是古人一直以来的愿景。
    她现在拥有的幸福，是她的父母拼搏来的，是国家和平才得以实现的。
    这世间的财富并不均衡，有人极富，有人极度落魄，但更多的，是像她这样的中产家庭。
    或许就这样简简单单地活着也挺好，因为她就是个普通人啊，她既不能广施钱财帮助他人脱困，又无法真正为他人发声缓解他们的贫苦，她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独善其身。
    可真要她独善其身，她反而觉得难受。
    她不是什么都做不了，她只是现在还做不到。
    就像陈臻说的，他们以后一定能做出点成绩来。
    她肯定能做出什么！
    ……
    何先生全年无休，今年他们去了首都，他到了首都更是忙得不行。
    因为于女士家的产业还真不算小。
    于文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身体算是好些了。
    于女士从来没在于老爷面前哭过，这次因为于文身体的突然恶化，她在家里哭了一次又一次。
    于老爷已经不再年轻，妻子的过早离世让他明白了家庭的重要性，他不再拘着于女士管理家里的产业，而是让她去做她想做的事。
    他本以为家族里的一切就要拱手于人，结果于女士给他带来了惊喜。
    何先生接管了于氏企业，他目前相当于半隐退的状态。
    于老爷以为他下半生可以安享晚年了，结果于文出生了。
    这世道真是不公，叫他看着他唯一的外孙遭受病痛的折磨，叫他一次又一次地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
    难道，是他于家做错了什么吗？
    若真是如此，就让报应报到他一人身上吧。
    他看着他那自小桀骜不驯的女儿在他面前哭得肝肠寸断，恍若一夜苍老。
    他什么时候，如此无力了？
    幼时起他便教导她要唤他作父亲，她问为什么，他的回答是没有为什么，因为他从小也是这么过来的。
    后来他的发妻走了，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她想听女儿叫她妈妈，母亲这个词，太冰冷了。
    他不止一次地拷问自己，是否真的是他做错了。
    当女儿一声声地喊着他“爸爸”时，他突然泪目了。
    那不一样。
    那和叫“父亲”时的心情不一样。
    孩子出生时张嘴说的第一个词，应该是两片唇瓣相碰时自然而然地发出的那一声“爸爸妈妈”，他怎么能违背人类的本性，生生拉远了他们一家人的距离？
    于是一次一次地祷告，不惜代价寻找着治愈于文的可能，或许这就是给他的惩罚。
    于老爷轻轻叹了口气。
    那头的于文因为看到了西柚发来的照片笑出了声，于老爷看过去。
    于文把手机翻过来，指着屏幕上的图片给他看，“外公，你能捏个一模一样的给我吗？”
    那上面是西柚千辛万苦捏出来的一个小人，那个小人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就是组合在一起不怎么协调，怎么看怎么怪。
    于老爷揉了揉太阳穴。
    报应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