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夏为何要这样做?”
朱由校虽然知道刘大夏火烧郑和下西洋的图纸之事,没想到还干了藏匿安南档案的事情,关键还被后来的杨廷和等一干文官捧为“清修刚介,而中实坦易”。
魏进忠见朱由校感兴趣,便认真组织了下语言道:“回皇爷,刘大夏火烧航海图与宝船图纸,据奴婢所知,他这样做,主要有三个原因:
第一,三宝太监下西洋,为成祖爷带回了大量的财富与稀罕物,自然让朝臣们嫉妒;
第二,成祖爷以市场价折算成俸禄,向官员们发放西洋带回来的香料等物,随着东西变多,也就不那么值钱了;
第三,文官们阻止咱们内廷下西洋,这样就能由他们独享海贸之利,刘大夏的家族就是大海商之一!”
朱由校鼓励魏进忠继续说下去道:“嗯,继续说说为何藏匿安南的档案?”
魏进忠躬身继续说道:“是,皇爷,还是宪庙时,当时的西厂厂都汪公公了解安南正与周边国家发生战事,他向宪庙建言趁机收复安南。
宏图大略的宪庙听说此事后,就让兵部找来当年英国公攻打安南的档案。
谁曾想,事先得知消息的兵部侍郎刘大夏提前将这些档案都给藏匿了起来,兵部最终以档案不知所踪的由子回复了宪庙。
宪庙无法,只得放弃了收复安南!”
“此事可真?”朱由校朝一旁的田尔耕问道。
“回皇爷,基本属实!”田尔耕回道。
如此虚伪的小人后来居然能在孝宗一朝长期身居兵部尚书一职,富贵平安活到了八十岁,真真是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浙江屠家怎么回事?”朱由校继续问道。
因浙江屠家牵连到了兖州闻香教,所以田尔耕专门了解了一番浙江屠家,于是乎他站出来回道:“回皇爷,南宋翰林学士屠季在淳佑年间迁入现在的宁波府,前元时一直是世袭的正千户。
至太祖建立大明,屠家弃武从文,选择走科举仕途,屠季后的第五代孙在洪武四年考上进士,之后的每代皆有进士与在朝官员,第七代孙屠滽在孝庙一朝更是做到了吏部天官。
之后的第八、九、十、十一代皆是进士与文臣辈出,有吏部、工部、兵部、刑部尚书,以及吏部侍郎、兵部侍郎、翰林、礼部郎中、提学副使、监察御史、知州与知县等。”
朱由校没想到这个家族还真是不简单,几乎大明所有的重要官职都有族人担任,停顿了片刻消化后,朝田尔耕说道:“说说走私的事情!”
田尔耕继续回道:“是,皇爷,屠家在前元因是宁波府世袭明州卫正千户,而明州是前元重要的贸易港口之一,久而久之,屠家的海贸生意就做得非常大。
后来太祖为了避免东南沿海百姓与倭寇及海盗勾结,从而袭扰劫掠边民,不得已之下便施行了海禁。
太祖虽然颁布了禁海令,但抓的不严,东南沿海的大家族仍然悄悄地与海外开展海贸,有的自己做海贸,有的与海盗结合。
而浙江屠家,因有海贸基础与宁波府众多的海港与海盗,加上朝中有大臣支应,海贸生意反而因禁海令而越做越大,成为了东南最大的海商之一!”
看来泉州史家也是同浙江屠家差不多的情况,朝中有高官打掩护,家族的海贸只会越做越大。
好像另一个东林党巨头叶向高,也是出自福建沿海的大家族!
寒门难出贵子,果然如此,这些沿海的大家族通过海贸走私赚取了大量的财富,有了财富后就能供族中子弟接受更好的教育,进入官场后,也可以利用海贸的财富铺平道路,久而久之,就形成了一个个官商勾结的庞然大物。
而这,可能也是宪宗、武宗、世宗以及历史上的熹宗早逝与遭遇多次暗杀的主要原因之一,因为他们四人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想让内廷重启海贸。
这么一想,朱由校不由背后一凉,他不仅对外开了好几处通商港口,还通过四海商行参与了海贸,不久后四海拓殖与南洋拓殖更是会直接参与到海外的贸易、财富及资源掠夺之中。
要是他没有刚上台就整顿后宫与太医院以及严格注意自身安全,是不是他现在就已经驾崩于某场意外了?
仔细想想,还真的非常有可能。
他不仅动了东南海贸的蛋糕,更是打压以东林党为首的东南士绅群体,此外还严厉打击了蒙古与建奴方向的走私。
朱由校不禁反思,这些东南士绅群体之所以还没有明着公开与他唱反调,甚至是造反,是不是因为他还没有触碰他们最后的底线?
他虽然打压了东林党,但却没有像历史上的天启帝一样全面罢黜东林党官员,从而与他们闹得水火不容,而是选择打一批拉一批,朝中仍有不少东林党与东南士绅高官。
比如浙党党魁方从哲依然稳稳地占据着首辅高位,内阁次辅也是亲近东林党的松江府人徐光启,而另外的两位阁臣孙承宗与韩爌也是与东林颇有渊源。
目前内阁五人之中,只有一人与东南士绅群体无太大关联,那就是来自湖广的李长庚。
这么一盘算,朱由校突然发现自己搞了快两年时间,朝堂与大明依然还是东南士绅的天下,这不禁让他感觉到了一种严重的挫败感。
见皇帝一直没有吱声,田尔耕与魏进忠只能在下面静静地等候着朱由校的指示。
朱由校内心给自己反复打了一阵鸡血后,才终于再次开口道:“可有关于韩爌的一些罪名?”
“回皇爷,许显纯在调查宣大走私的时候,发现韩阁老家也有参与!”田尔耕马上答道。
“嗯,还有没有?”朱由校继续问道。
“回皇爷,韩阁老曾经与罪官李三才及刘一燝私交甚密!”魏进忠不服输地补充道。
看着两人的样子,朱由校真真是体会了一把什么叫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皇帝想要整死一个人的方法实在不要太多,甚至方法都不用他自己想,下面的人自会一个个献上良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