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矾楼,某隔间内
将手中的茶盏递于柳程手中,瞧着一直都在打量周遭的柳程,李二毛也是叹口气,“官家要扩建白矾楼,自然不会只在那新建的地儿下功夫,若果真如此,官家这鉴赏大师的名头,岂不是名不副其实?”
“彭大掌柜行事,确实妥帖。”
“东京第一大酒楼的名头,想要后来居上的这许多,他能守住这许多年,自然是个人物。只是此番任店之事,白矾楼处,到底也失了大半人心。面子上做的再好,任谁也不敢在真心。”柳程已然变了脸,李二毛低笑出声,“世上从无不透风的墙,那周果子更是嘴上没个把门的,白矾楼处让他回来,自然该料到会是这般结果。”
“市井小民,从无高低,一切行事都要听官家吩咐。二毛,时候不早,我也该回了。”
放下手中茶盏,柳程明显不愿多说,李二毛面色一沉,说出的话也颇是咄咄逼人,“程哥儿,你以为我当真不知晓,周果子这号人物,是任店处招惹来的么?”
“天子脚下,任谁都不过是被天家排布的棋子,白矾楼和任店,都无区别。”四目相对,柳程一副理直气壮,李二毛苦笑,却也是默默让出一条道。眼见柳程作势就要离开,李二毛到底是忍不住,“程哥儿,对不住。”
“你我都是一家人,一损俱损的道理,不必再说了。”
“……”
“遇上柳程这等傻小子,你李家倒真是有福分。只可惜了冯氏那蠢货,这么好的小子不要偏生被”
“白矾楼处隔墙有耳比任店处更甚,周兄当真是不想在白矾楼处待下去么?”
“这难道不是你李二毛想看到的?”
跟前的人已然面色涨的通红,周果子也是嗤笑出声,“吴永这等泥鳅一样滑不溜的主,比起孙二娘那老妇开始心眼子不知晓多多少,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孙二娘的徒弟是柳程这蠢的。他吴永手下,自然也只能有你我这般心思深的。”
“…后厨那头离不得人,周果子,你若不去,我便先走一步。”
作势就往外走的李二毛颇有几分落荒而逃,周果子的面上也颇多轻蔑。
就这么点子心机,还想在白矾楼这等吃人不吐骨头的地儿混出些名堂?真是不知晓自个是几斤几两。若不是柳程周旋,就凭他这点子路数,还能在白矾楼处待这许久?
“周公子,姑娘有请。”
“阿玉姐姐纡尊降贵来这等地儿,是小子的过错。”
“公子自重。”
面色丝毫未改的婢女面上威慑毕现,周果子敛了笑意,到底还是随着阿玉一道七拐八绕秘密入了那李师师所在院落。只是,方才进门便是入目所及早该回去的柳程活生生站在跟前,周果子的心也是沉了沉,倒是不远处居于主位上就坐的李师师艳丽多姿的面上也尽是玩味,“我以为,周厨知晓,本姑娘和柳厨是自家人。”
“姑娘要周果子做甚,明说便是。”
“周阿大虽是手腕下作了些,人却是个明白人,前番若不是被那细作设计逼的狠了,也不会轻易就毁了这许多年筹谋,子总类父,即便不愿承认,日常行事,总难免会让人想起。”周果子的面色已难看至极,李师师的笑容也愈发大,“柳厨以为,我说的对么?”
“姑娘所言,便是官家所想,我等,自该遵从。”
“经历的事儿多了,人都会变,可若是记不住大局为重的道理,再是有用的棋子,也是留不得!”
“·······”
“姑娘方才,不必为柳程做到如此。”
“流云今日已回任店处,你且回吧,莫要让她等太久。”
原本还是无甚表情的面上满是欣喜,李师师也是低笑出声,“阿妹到底也是有福气的,总算你这小子,也没有辜负她这一番用心良苦。如今官家开恩,日后任店处,那些不该牵扯的,统统都规制到了白矾楼处,今次任店虽是元气大伤,可终究,也是福分。”
“······”
“大公子看这许久的戏,如今人走都走了,还不愿意现身么?”
“白矾楼处对姑娘不薄,这许多年姑娘心知肚明我父子三人明里暗里为姑娘平了多少麻烦,今次吃里爬外当真以为我父子三人好欺负么?”
“大公子扪心自问,这话说着,不丧良心?”
“阿兄休得胡言!姑娘恕罪,阿兄不过也是一时情急才”
“二哥儿与其在我跟前做戏,倒不如想想如何将那冯家人安置妥当,那冯家小子可是冯家唯一的根苗,今次被秘密处决了他家那人户,指不定要如何迁怒,李二毛到底不过寻常民户,若我是冯家人,既是鱼死网破了,白矾楼这头,自也不能好过!世间事,虽说银钱能平了绝大多数,可心灰意冷的主顾,一个想不开,银钱什么的,也不紧要。任店那头虽说底子也不清白,可终究都是奉命行事,虽说混进了细作惹来祸患,总是无辜受罪,可白矾楼这头,二位公子扪心自问,也如任店一般么?”
“这个娼妇,当真以为老子不”
“阿爹!”
白矾楼,某居处,
彭东一声呵斥,原本还是一副要吃人架势的彭留也是歇菜,“老大,当日为父便说我们不”
“任店的底细你我父子三人自认心知肚明,可朝廷此番却仍是从任店处挖出这许多隐秘,阿爹当真以为,任店被人见缝插针,我白矾楼处,便不会么?”
“··兄长的意思是,任店不过是前菜,我白矾楼处,才是朝廷属意的大头?”
“前番宫中已然秘密将白矾楼这一年所得尽数清点一并都秘密给了那金人,官家还嫌不够么?”
“父亲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弟,你且去为兄屋子那头,将墙内里暗格处的银票,今日都秘密送与蔡攸大人府上。”彭西的面色已然全变了,彭东叹口气,“你那头,也分出一张来,给那冯家人送去,和他们说明白了,他家那老大死的缘故不是因为赌债,是通敌卖国罪名属实,若不是你不想牵扯太多,他一家人的命都保不住,不想一家子老小都人头落地,东京城今生今世,都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