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店处规矩,便是客人也只能在用餐之地行走,旁的地儿若无允准,非是我任店内部之人,也不能随意行走。”
“有劳贵人,小女是真有要事,要与柳厨说。”
“姑娘家名声最紧要,不得已抛头露面已是会让人看轻,若还是自轻自贱在任店这等酒楼地儿和没成家的小子说话,怕是名声更是有损。”
任店,大堂,
拦住不请自来的冯氏去路的朱山不卑不亢,可字字句句皆是诛人心,冯氏的脸色早已涨得通红,眼眶早是红了,虽是一身未出阁女子装扮却平白也是透出几分“楚楚可怜”,颇有几分惹人心疼的模样便是隔得老远,也是清晰可见。
良家女子,平白也是做勾栏妓子模样,虽说没有贱籍女子勾人的本事,可清纯无辜的架势,无论如何看,都更有一番,韵味。
这个冯氏,从前她居然没看出来这般有拿捏男子的本事,当真也是,瞎了眼。
“姑娘若再不走,被人瞧见了难免多是非。”
“孙娘子不也如本姑娘一般无二。”
“任店处的规矩,如今确是大不如前了。也是我疏忽了,朱山总管今日,倒也真是给老妇提了醒。”
方才行至的张氏面色如铁,饶是冯氏今日自认做了万全的心理准备也不免一惊,只想起来之前亲爹的话,她一咬牙下一刻也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周遭原本看戏的客人和往来仆从原本还在偷瞄的目光终于也是忍不住都看了过来,张氏的拳头已然不自觉捏起,看向那跪地女子的目光也不免带杀意,“冯姑娘这是做甚,我任店处正经做生意的地儿,如何会”
“东京之地,女子名声尤为宝贵,便是乡野村妇不懂规矩在天子脚下这许久也该懂些道理,若你以为能用这等下三滥的方式缠上我阿兄败坏我柳家名声,却是想错了。”
“柳秋,你,”
一身布衣轻抚着腹部一副寻常妇人装扮的柳秋说话颇不留情面,目光扫过周遭一众看戏的人也是丝毫不留情面,“我阿兄不过一后厨做事的小民都能被人这般算计,诸位当真以为,这些外来破落户为了能在京城天子脚下扎根什么事儿做不出?与其在这边看戏,不若回去想想自个有无招惹那些不该有的,今日瞧了别人的笑话是好笑,可若果真落到自个头上,怕是哭都来不及!”
“……”
“冯氏,今日你败了我阿兄和任店的脸面,若白矾楼处再容你,日后和任店处,怕是真要撕破脸,你当真以为,就凭你这等下作人物,值得白矾楼处拉下和任店得交情?”
“……”
“朱总管,张大掌柜,阿兄那头,烦劳您两位帮秋儿说一声,事既已了,我也先归家了。”
柳求微微屈伸,张氏连忙上前将她扶住,“你是有身子的人,如何能这般奔波,朱总管,老妇且先送柳娘子归家。”
“……”
“柳家兄妹,一个温吞一个烈性,却也都是一般无二的不好拿捏。”
“任店和白矾楼能得官家另眼相待,甚至动用官中的人物来亲自修缮,自然非是其他地儿能比拟。”
二楼,某厢房内
冷眼旁观下首闹剧的马政满面阴鸷,眼角的余光瞄了眼身侧似笑非笑的赵良嗣也是声音越发冷,“非我族类 其心必异的道理,大人果真是要活生生将例子摆在所有人跟前么?”
“赵官家非是无脑之辈,那金国大王,也不例外。若非如此,老夫如何能和那耶律余绪引为知己,为人臣属,紧要便是能让主君有利可图,君不见那朱勔大人被万人唾骂却还事在地方上耀武扬威,前番那方腊说着多有本事,到头来还不如一个人人唾骂的奸臣活的肆意畅快。”身侧的人面色越发难看,赵良嗣的笑意却越发大,“说起来如今朝中局势也是变幻快的紧,那张邦昌大人与您老一道都是在外多年一朝归来,官家却是态度大不同,可若果真论起轻重,北地宽广比起那高丽蕞尔小邦应是更受重视,可大人扪心自问,便是不论官家,单论东宫那头,是对大人更看重,还是对那张大人更倚重?”
“…大人这话,果真不怕本官往宫中觑说一嘴?”
“说不说的,大人心知肚明真假,如今连任店处都敢这般欺辱大人,想来,也非全是朝中缘故,恁那位大公子,在北地处这数年,也非事寻常。”
“……”
“流云姑娘看这许多久得戏,如今戏都1??落幕,何不现身一见?”
“得饶人处且饶人,卑微小民也是有三分脾性,大人丝毫活路都不给流云留,当真不怕喔这贱妇也狗急跳墙?”
“姑娘会么?”
缓缓从暗处而出的女子面上难掩愠怒,照良嗣也是嗤笑出声,“一日下贱,终身下贱,姑娘如何脱得这奴籍,旁人不知晓我可是心知肚明,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辽便是不若从前也不会被一妓子三言两语就亡国,姑娘前番为着自个说的那些疯话早是让赵官家起了疑心,便是那金国诸人,为了区区一个妓子得罪赵官家,断然也做不出。姑娘聪明一世,临了却是为了自个脱身连地盘都托出,既如此,也怪不得旁人算计。”
“…大人既是未曾对流云赶尽杀绝,自然是本姑娘还有用。”
“流云姑娘说的不错,只是,这好处,本大人如今还用不上,来日待到我那不成器的旧主没了后路,姑娘便是香赖,老夫,也不会客气!”
“……”
“阿姐,这”
“程哥儿,你来了。”
眼见终于舍得从后首灶房里同出来的柳程,流云也是低笑出声,“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的道理,这位贵人,若果真明白,也不会被逼的离开故土在东京处扎根。”
“朱山总管方才已至于后厨和我说了个清楚,阿姐莫要忧心,任店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东京城唯二被官中选中修缮的好地儿,自然一切都离不开官家的眼。当局者迷,你我这些旁观者,自然只需顺势而为。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平白享了这许多年福,到如今都看不清形势,自然是该把一切都还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