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桃取了内里果子,取些许甘草、枸杞子一道做配料,墨鱼去鳞和内脏收拾妥当,锅热了加些许油物先烧热了,加葱姜蒜先入内,放入墨鱼先煸炒入味,加山泉水入内一道炖了,等出味了再将方才的配料一道加入锅子里,鱼汤味鲜却不油腻,旁的解腻的那些物什便不需再放,只人口味皆不同。这边有我早是研磨好的花椒粉,上上菜的时候可另取一碟子放到一边,若客人有觉得口味不适,可以加些入味。”
任店,后厨
一边忙着手中活计一边还不忘与周边围着的一众小子们说话的柳程满面都是汗,灶房本就闷热,便是如今往冬日过嘴巴底下缠着的汗巾也瞧得出早已湿透。明明是十几岁的少年人,浸染着灶房的油烟杂气,虽还是有几分少年气的面庞一眼可见,可整个人瞧着,也是平白就增添了数十岁的气概,瞧着,倒真是,不怎么讨喜。
方才至于东京处便被远房姑母拉扯了来任店处瞧人的冯氏颇有些失望,可到底也明白任店处非是寻常地儿若非刻意安排她也不会至于这后厨重要地儿,默默转了个弯就往外去,一路匆匆几乎是将整个人埋进地里也是悄无声息。
不远处,早将一切尽收眼底的孙二娘也不免惋惜。
这姑娘倒是有几分聪明也是识大体,可惜了到底也是逃不脱少年人好颜色的通病,终究是和程哥儿,不配。
“娘子终究只是师傅,婚姻大事,还得在父母说了算。”
不请自来的流云一身寻常女儿家装扮,难得的脂粉未施却也难掩姿色,便是在后厨这等污糟地儿也难掩光华。
想起方才同是一身粗布衣裳离开的小丫头,孙二娘也是轻笑出声,“姑娘今日费心安排了这一出,那姑娘怕是不知晓吧。”
“知不知道的,我若果真在意,也不会答应了阿婶。”
默默建行手中提着的篮子递给孙二娘,虽是还未曾掀开上头盖着的粗布鼻尖混杂的香味让孙二娘也是眉头挑起,“姑娘是精致人儿如何能与后厨这等粗俗菜叶子在一处?那些小的当真是”
“张娘子那头,还等着流云回话,这里头的各色菜叶方才阿婶说了都是自家培育的新鲜好物,用在菜里也定然不一般,娘子若果真以为流云今日辛苦,待到做完了给流云那处,松懈下来好的便是。”
“……”
“香椿炒菜最有风味,紫苏叶子却是放在鱼汤中最有滋味,阿姐今日早饭用的少了些,灶房今日有热米饭,待小子做好了一道与阿姐和师傅都尝尝。”
耳边柳程含笑一声,让孙二娘原本还是直盯着流云的目光也是收回,瞧着提溜着食盒明显是打算出门的模样,她也是眉头蹙起,“今早张娘子便来后厨传了话,说今日厢房那头有贵客要你”
“程哥儿,莫要耽误了时辰。”
“张娘子?”
一身干练比起从前越发多威势的张氏自从李游被遣送回老家休养后越发是有任店之主的威势,柳程一默,到底还是默默提着食盒就往前走。
这般听话乖顺的模样让张氏面上越发满意,眼角的余光瞄了眼依旧是一动不动地孙二娘,面上也是似笑非笑,“后厨那头不能没有人,孙娘子莫不是想让人看任店处的笑话?”
“女子心细,虽东京城内从未有过女掌柜的先例,可张娘子一人将任店处这数月打理的井井有条,已是以实力证明女子不输男儿。”
安静的厢房内,眼见着孙二娘依旧一言不发,方才传召人来的高俅也是笑容未改,“孙娘子以为,老夫所言有错?”
“师傅这数日为小人私事操心,还望大人切莫怪罪。”
“男大当婚,乃是人伦,柳厨一心沉醉后厨诸务是任店之福,不过若误了人伦大事,也是不该。”
“大人教诲,小人铭记于心。”
柳程面上尽是恭顺,高俅的面色越发和缓,连带着对不亲自来的孙二娘面色也和缓了些许,“一日为师 终身为母,只是这规矩却也不能随意破坏,本大人今日能容忍孙娘子,若有一日闹出笑话来,便是太子殿下顾念旧情,也寻摸不出门道来!”
“你方才,是故意引为师去闹这笑话?”
“顺心如意安逸时候长了,总难免会出错,旁观者清,徒儿今日以下犯上,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任店,某居处
柳程“扑通!”一声跪地,可面上的笃定却也一览无余,“虽说民众不涉政治,可师傅这数日应当也听闻不少闲话,东宫处这数日,并不安稳,君心难测,徒儿以为,凡事还得”
“程哥儿说的不错,这段时日,阿妹委实是太过春风得意了些。”
“官人说花如何这般难听?”
不亲自来的朱山夫妇让孙二娘到嘴边的话也是生生转圜,“阿兄阿嫂这个时辰如何会”
“二小子前番文章写的不赖,学堂那头的夫子如今举荐了他做见习夫子,阿嫂想着来任店处寻阿妹得些好的饭食,与你阿兄一道去感谢一二。”
“见习夫子?二小子难道不”
“小子有他自个的心思,我们做父母的,总不能违拗孩儿的心思。”
朱山声音不疾不徐,可明显是话里有话的态势让孙二娘的眉头也是微微蹙起,默默上前勾勒了孙氏的胳膊就往外走,孙二娘明摆着是想女子之间说些悄悄话。
朱山冷眼瞧着,却也丁点未有阻挠的态势,柳程心中已有定数,默默行了礼也是往外而去,可还未等走两步便是被仿若从天而降的朱大柱拦住去路,“阿弟放下去结果乐一众北地宵小,腹中饥饿难耐,阿兄且先去与阿弟寻些吃食罢!”
“还要生鱼片和那腌渍鱼货么?”
柳程目光沉沉,朱大柱已是轻笑出声,“阿兄聪明绝顶,自是明了阿弟心中所想。”
“大柱!”
“那起子死到临头还想扰乱东京城的蠢货,有人能帮着我等诛灭,官家和太子殿下,都是乐意瞧见。阿爹果真以为,没有上头的诏令,阿兄和孩儿,敢这般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