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老儿是何人?敢在任店地界寻衅滋事?”
一身粗布麻衣明显是下层民户装扮的老者让原本还有几分惊惧的李叶也是瞬间松懈下来,老李头如何瞧不出面前这小子眼中的轻视。混迹市井这许多年他早就见识过无数次“狗眼看人低”,只是这从青州地界来的小子不过才几日便这般不济事,居然还能被李游那老小子挑中来培养,任店这大掌柜的位置,他的确不合适。“这位小哥倒是脸生的很,朱总管不若先”
“小子不懂事,还望李大人恕罪!”
“叔父?”
“给你的账目都瞧完了么?还愣在这边作甚?”
李游属实是要被李叶这小子气死,从前他只觉得这小子虽有些木讷却是忠厚老实,不似李四那个混账,可如今瞧着这“老实人”亦是一天到晚出岔子,李游心中愤懑之余也不免心酸。在东京处这许多年他好容易打拼出如今这般功绩,到头来却是连个可心得继承人都寻不得,李家这一辈得子侄寻了个遍好不容易挑出个稍微看的顺眼的竟还是这般不济。“贵人已等候大人多时,还请大人与小人一道来。”狠狠瞪了李叶一眼,李游对着老李头笑得却是越发谄媚,这一来一往的反差李叶如何看不出,只是早前和朱山结下梁子他自也不好开口与朱山问太多,目光落到朱山身后恨不能将整个人埋进地里做装死模样的小子,李叶一个眼色下去,原本还是在朱山身后的小子已然忙不迭跟了上去。
招呼都不打一声领着他手底下的人便走,李叶这小子,当真是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什么读书人,他家那二小子如今也一样在学堂读书,虽是傻了些,可比起他来做事情可有章法的多!
“后厨那头小子做了些糕饼果子,总管且先去垫垫肚子,小子在这边看着便是。”
手中提着食盒明显是方才从外首归来的柳程开口便是要帮忙,朱山眉头蹙起,可眼见柳程一股脑坐下明摆着是打定主意也是从善如流。
安静的门房处,入目所及便是不远处马前街人来人往的模样,秋日已然到来,虽日头还盛可人来人往到底比夏日暑热时多。天子脚下,往来复杂,在任店这处待得时日长了,也是一眼就瞧得出这内里人物,非都是大宋面孔。
“阿兄便是将这门房地儿看出个洞来,也不能拿那起子居心叵测的如何。”
“三毛,你来了。”
一身铠甲装束明眼人一见就知晓是从军营中来,可李三毛却只是大剌剌往柳程身边一坐,随手从食盒中明显是被拿了一半的糕饼也是丝毫不顾形象就开始狼吞虎咽,默默从腰带上拿下早是扣好的水壶递上,眼见李三毛毫不犹豫接过,柳程的笑容也越发大,
一大一小就这么安静对坐,直至手边食盒中剩余的糕饼都消失了个干净李三毛方才简单用袖子擦了擦嘴飞快起身,“今儿三毛便是要随将军启程往北地去,阿兄若是方便,与小子再装些好物一并拿着。”
“··若李某人未记错,李小壮士的阿兄,是白矾楼处后厨的好手。”
“亲兄弟虽血脉相连,却未必是能说到一处,阿兄虽只是阿弟未来舅兄,却与小子更相投。”李三毛面上尽是坦荡,老李头低低一笑,说出的话却是字字诛心,“挖旁人墙角只为护着自家亲兄弟,听闻韩将军颇是赏识壮士,人人都道那韩将军年少有为最是正直,想来这传言,也不可全信。”
“背后说人闲话非是君子所为,李大人还是莫要胡言。”
“燕大人眼下难道不该在户部清点粮草?”
“朝政诸事,若果真能轻易被人窥探出真相,我大宋怕是早漏风成个筛子。”
“燕大人,慎言!”
“隐相与王相和蔡大人昨儿与官家一道于宫中玩乐,便是今日早朝都不见官家身影,如今既是来此,想来官家定然是是有精神,与我等一道商讨国事了。”
“燕大人可知,妄议皇家是什么罪名?”
“官家为康王殿下推迟婚期却将郓王殿下婚期提前,世人皆知是殿下求娶太子妃亲妹心切,如今新婚燕尔的,殿下不在府中陪新婚妻子竟是来任店处,又是什么缘故?”
燕瑛丝毫都不避讳皇家阴私,赵楷已然气的浑身都在抖,可到底也是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入目所及一众小的都恨不能将头埋到地底下装死,燕瑛的笑也越发大,“壮士为国出征,出生入死若还不能得尝所愿,未免夜堕了官家名声,柳厨还是莫要耽搁了。”
“前番我等与那王鼎大人共事,提及开封府事总不免将这燕大人与王大人相较,同是能文能武之辈,这王大人与燕大人相较,到底是少了”
“为人臣下最忌讳便是议论长上,李家小子,虽则军中以军功最紧要,可你既活在这世上,便不会永远都留在军营那地界。
任店,后厨,泥灶房内,
不请自来的吴永身后紧随着满面难堪的李二毛,让原本还在一手吃饼一手在柳程身侧坐定晃悠的李三毛也是没了兴致,“战场之上从来都是生死不辨,小子以为,这数年已是做到了为人子该做的。如今又要去战场搏杀,便是连这些许自在都不能么?”放下手中的糕饼,李三毛作势也是将手边方才柳程早就包裹好的物什提溜着就走,一点面子都不给亲兄长的架势让李二毛再忍不住,“李三毛,你且站住!”
“阿兄,误了回归的时辰,阿弟可是要受军棍。你忍心让阿弟平白受这皮肉之苦?”
“········”
“柳程,这小子如今越发无法无天,你到底瞒着我有多少”
“军中重地,非闲杂人等不得入内,程哥儿得康王殿下赏识能出入一二,给与三毛些许好处,已是徇私。”
吴永面上尽是严厉,饶是李二毛心中越发不甘眼下也不得不压下怒意,“··徒儿知错,可是师傅,这到底是徒儿家事,如何能让”
“三毛不欲要家人担心,早已求了人写了家书与我方才拿回,你且拿回去瞧瞧,总是能明白小子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