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两个怎么会一道来此?快进来,愣在外面做甚?”
“阿娘,我等如何能”
“这便是李嫂子所言那柳家哥儿和你那二小子?”
“可不是,这俩小子倒是真孝顺,生怕我这老妇在这处吃不好,都说眼见为实,老板您可得好好与这俩小的说道说道。”
喜气洋洋接过李二毛手边的食盒,满面皆是高兴的李家婶子面上尽是骄傲,周遭羡慕的眼神接二连三,柳程如何瞧不出李家婶子是故意。“阿婶日日都夸这处好,今日小子一见确是不凡。”
“柳厨手艺不凡,只可惜老夫一家终究外来门户,任店处虽好却也只去过几回。”织造纺纺主,楚庄的目光自始自终都未曾从李二毛手中挪开,明显是舍不得放过这机遇的架势任谁都瞧得出,虽说留程得老板另眼相待日后对她是有利无害,可身为李二毛亲妈,李家婶子再如何总希望自己的亲生儿子被高看一眼,“东家不知,我这小子如今在白矾楼处也很得那吴大人之心,那位大人可也是有心要将他收作”
“阿娘!”
“阿娘不过实话实说,程哥儿,你说婶子说的对还是不对?”
“阿婶自然是说的实话。”眼见李二毛面上也难掩错愕,柳程的面上笑容也越发真挚,“是金子无论在何处总会显出光亮,二毛是人才自不会被埋没。”
“老夫倒是不知,自己何时竟是要多个徒弟?”
任店,后厨
泥灶后首
不请自来的吴永一派“兴师问罪”的架势,柳程却只是径自将手边方才捏处形状的面团皆放置到灶台中,随即也是默默行至一旁往灶膛里添了一把火方才重新来到吴永身边站定,因着锅中早已是烧开了水的缘故,很快糯米混杂着诡异的酸臭味也是在狭小的空间内弥散,眯缝着眼瞅着柳程度这一系列行云流水,吴永的脸色也愈发难看,“吃食最重要便是填饱肚子让人活下去,你小子今日坐做这物什是要毒死谁?”
“酸、苦、甘、辛、咸,人称药中五味,都说药食同源,吃食上头自也该是五味俱全才是圆满。”话音刚落留程也是默默掀开锅盖,扑鼻而来的诡异滋味让他的笑容也越发大,随手拿起手边放置的长柄筷子轻巧在内里拨弄一下,本就呛鼻的酸臭味越发浓郁,可柳程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径自又重新将锅盖继续焖烧,待到又过了好大一会周身都被这滋味浸染他方才重新开锅先夹了一个团子出来,“这是小子新制的腌菜包子,大人且先尝尝。”
“师兄且安心,若果真吃坏了肚子,我任店处绝不会含糊。”
仿若从天而降的张氏丝毫不客气作势就上前开锅,自顾自夹了一个包子也是重重咬了一口,“这腌菜包子闻着怪吃起来倒真是口味特别,程哥儿前番那腌菜只做成这面食未免太浪费,我寻思着成了菜品也是一绝。”
“小子昨儿已是将这腌菜和着豚肉炒了一盘,味道颇好。”
“猪肉?”
“大人方才言,吃食最重要便是让人填饱肚子活下去,牛羊肉虽好是贵人最喜,可世间穷困之人却总无数,能有些微荤腥解馋便是心满意足,这腌菜由多种野菜混了些微盐巴放置到坛中可存许久,便是寻常人家也能轻易可得,学了去日常能改善一家子伙食也是没事。师傅曾与小人说,任店名头响亮却也非只是面向贵人,大宋子民,任店处,都该给他们入店一窥新鲜的机会。”
“…这包子,今日老夫全要了。”
“亲兄妹也得明算账,师兄莫不是要吃白食?”
“任店处有你和柳厨这等要将天下人的口袋都算计干净的主,我如何能占到便宜?”
径自从口袋中掏出半块银子扔下,吴永直接就开了锅干脆利落将里头的包子都拾掇了个干净,临了都拿了餐盒就走还不忘回头再顺了个餐盒带走。
明显的孩子气泄愤的动作让张氏也是忍不住笑出声,瞄了眼自始至终都不发一言的柳程,张氏的眉头也是微微挑起,“早饭虽然没赶得上推出这新式包子,午饭的时候方才你小子说的腌菜炒猪肉丝今日任店处可是少不得。”
“你这老东西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师傅。”
“为师不过是个略识得几个字的村妇出身,柳厨今日这一大通道理砸下来,怕是人人都以为我这个厨娘都能去考状元了。”
“孙娘子若愿出了这灶房门,在任何地儿都不会比不得旁人。”
“高大人!”
“柳厨方才那番话,老夫也是感触太多,任店处有柳厨这等人物,
日后东京七十二酒楼排行,想来定也是要重新归序。”
“大人厚爱,小人不敢当。”
“今日晚间张娘子且寻个雅间,本大人与一一众客人,都想尝尝柳厨的手艺。”
“…久闻柳厨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都说南边靠海为生,果真这咸海水灌多了人都全变了。希道如今也浑不似从前,无怪几次朝会上官家都赞赏有加。”
“今日我等聚在任店,只为吃喝,居安何必这么咄咄逼人?”
“高大人难道不知,当日希道被贬南泉州,是小子鼓捣官家?若不是莹中先生惜才将他安置到故里又手书一封到当地乡亲,希道在那处如何会这般快活?”
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清冽爽口的滋味让他面上也是一沉,“任店处这错认水竟也敢拿来敷衍贵客?”
“错认水清冽,浑不似烈酒烧心,小酌亦是别有滋味。”
“莹中先生如今当真年岁大了,竟是也喜爱这等女子才心爱的物什。”
“男女虽有别,可普天之下,无论为谁,都是官家臣属。所作所为,都是为官家所喜。正如希道当日太过刚直要被贬至于地方磨练性子,而你太过逢迎要在老夫眼皮子底下日日被规训。”一直沉默不语的老者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目光却是直勾勾盯着身侧自始至终都不语的老者,“蔡相以为,老夫所言是否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