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沁雪伸长脖子准备偷瞄,却被陆乘渊制止住了。
那家奴将沉甸甸的木箱挪移到王振面前,他只随意瞥一眼,继而捻须一笑,怡然自得地点点头。
“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得当阴丽华!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你可高枕无忧了,届时自有人联系你,可退!”
那华服男子欣欣然点头,再三再四点头,这才离开。
随后众人陆续靠近,此地居然如姜子牙封神榜一样,要什么职务都可以。
到第三人退场,颜沁雪已不需要看木箱内是什么了。
此刻,她注意到了颜城。
“怎么?伯侯今日也要为贵公子安排平步青云之路?”王振盯着颜城。
颜城急忙拜了下去,“老神仙,犬子屡试不第,让人着急,大约这辈子都不能考取功名了,特此寻到了您这里啊,臣下哪里有什么至高的要求?让他到尚书府做个门下官也就罢了。”
“编撰、庶吉士、司空、执事……伯侯可选一个。”
老神仙盯着颜城看,那眼神慈悲而怜悯,这一刻的他成了降幅的大罗金仙。
颜城喜笑颜开,“这已经是臣下第三次求见您了,前两次缘分浅,总也未能见到尊驾,如今就让犬子做庶吉士。”
这庶吉士是三省六部内的肥缺,却是个不需要动脑筋就能来银子的职务。
见颜城如此说,王振点点头。
那女子送了盒子过去,里头自然是走马上任需要用的文契和证明等,已开具的一清二楚。
颜城看了后,急忙让人送了银子过去。
照旧,王振还是叮咛什么做官要两袖清风之类,这才让颜城去了。
看着二叔欢天喜地的模样,颜沁雪撇了撇嘴。
终于轮到了他们。
有人从了名帖过去,王振握着打开看看,这才看向陆乘渊。
“君自山西来,好端端的不在家乡赚钱,却也要到朝廷内浑水摸鱼吗?”
这话说的不客气,颜沁雪顿时紧张。
担心自己暴露,急忙压了一下嘴边的鲇鱼须。
其实颜沁雪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陆乘渊乃是易容高手,要是让她知晓自己面上的面具乃是从人身上切下来的,却不知道她作何感想。
这是前段时间陆乘渊在处决的死囚面上剐下来的皮肤做成的面具,和人的五官适配度很高,等闲不会露馅。
陆乘渊用粗嗓门鲁莽地说:“在外赚钱,如锦衣夜行,如今老神仙能给陆某人这侄儿一官半职,岂不是好?将来我这侄儿名满天下却是要好好感谢您的。”
“侄儿?”颜沁雪各处看看,说什么奇怪的话呢?
但那王振的视线已经落在了自己面上。
“你这侄儿模样虽不敢恭维,但说起来也是后生可畏之人,却不知道你要为你侄儿谋求什么职务?”
“他能做将军?”陆乘渊在试探底线。
王振盯着颜沁雪看了半晌,似乎在掂量什么。
揣摩完毕,这才朗声一笑,“有何不可?”
“三品官也能做?”陆乘渊层层加码,王振咳嗽一声,“往下都成,唯独三品不成。”
是啊,三品官员在金銮殿是要站第二三排的,一旦皇帝看出端倪就不好了。
陆乘渊似乎有点遗憾,但还是说下去:“就让她做将军,右骁卫将军,如何?”
那边送来一个木盒子,此刻颜沁雪终于可以看到这里头是什么了。
不外乎文契之类,里头还醒目的写着一千两白银几个字。
好在陆乘渊来之前早准备好了,送银票给对方后,王振这才点头。
他看向颜沁雪,“你可会武?”
“在下……”颜沁雪揉了揉鼻子,故意让声音粗一些,“在下不会。”
“做将军可要出生入死,既不会武就要好好学习,去吧。”
颜沁雪和陆乘渊被恭恭敬敬请了出来。
等他们走出金坊书局,颜沁雪注意到颜城已经进入了马车。
她有一肚子的话要说,但聪明的她却什么都没有问。
两人进入马车,此刻颜沁雪才问:“在咱们朝廷,官员也是能买卖的?原来这就是王爷口中的捐官?如今大家都这样买卖职务,倒让寒窗苦读之人怎么办呢?”
“他们不会高中。”
陆乘渊的面上浮现出一抹冷淡的嫌恶之色,对这肮脏的交易他注意许久了。
“就这么胡作非为,万岁不知道?”
“皇兄日理万机,哪里知道这个?”
实际上,在各种流传的版本中,九九归一出一个现实,今上是个不学无术之人。
当年先帝是想要让陆乘渊做皇帝的。
但一来今上年岁在他之上。
二来那时今上已是太子,在鄞朝并没有废长立幼这一说。
三来,最致命的一点,陆乘渊性格冷僻且阴鸷,似乎不怎么关心民生疾苦。
但今上就不同了,他体察民情,励精图治。
在陆乘渊这里,他人淡如菊,不争不抢,从来对做皇帝没什么太大的兴趣。
二来,他尊崇先帝的指令和安排,只安安心心辅弼天子。
却哪里知道,先帝龙驭宾天后,今上一整个变了。
当年的励精图治变成了卜昼卜夜的花天酒地,三年一大选,选出来的佳丽多到不可思议。
在皇宫里虽则没有酒池肉林,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好在有陆乘渊在,他今年已两次和肉三交战,将这群草原上的狼族驱赶到了祁连山背后。
皇帝看陆乘渊这等厉害,自然是高枕无忧。
如今的朝政,看似是皇帝的,实际上却是陆乘渊在调度。
当得知捐官的事情后,陆乘渊也难以置信。
如今终于到了金坊书局,顺利用一千两买到了将军的位置。
他才明白,坊间的流言蜚语从来不是空穴来风。
颜沁雪看向他,“我为殿下感觉惋惜。”
“有什么可惋惜的?”
“做天子才快意恩仇,但你却做了摄政王,殿下也罢了,却还肩负天子的职务,你不委屈谁委屈呢?”
“百姓安居乐业才是本王要看到的,更何况,今上固然昏聩愚昧,但毕竟大差不差。”
是啊,寡人有疾,寡人好色,这不是古往今来天子的唯一通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