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师去了园中,禾草待在山上观景。
“主子,咱们不用去园中?”二丫问道。
“不用,就在这山上观景便可,画师因需要构画,所以入园,以便观察得更细致,咱们本就是依画刺绣,只需把握好色调明暗便可。”禾草当然不能直说,她其实是想躲懒。
二丫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两人就这么坐在凉风亭上,哪里也不去,期间婆子送了饭食和一些水果,又走了。
虽是寒季,这后园内,却是四季之花应时而开,又有常青之树青葱翠绿,巍峨重宇,游廊迂回,每一处都是好景,真是赫赫高门,潭潭侯府。
此时,已有宾客渐至,园内开始热闹忙碌起来,又是一番不同的景致。
到了傍晚时分,禾草吃了一些点心填肚子,天色虽未完全暗下来,园内已亮起灯烛和彩灯,这个景甚好,不知画师是否作此景。
正想着,那画师走了上来,二人就此景商讨一番,都觉得这一时刻的园景明暗绚丽,光影多姿,最后,确定用晚夕下的园景。
正事解决了,二人不再多待,准备离去。
“主子,我肚子有些疼,想去如厕。”二丫捂着肚子说道。
画师见此,便先离去了。
“去吧,我在这里等你。”禾草说道。
二丫急急往山下跑去。
禾草便坐在风亭中等她,一展眼却见到众奴仆围簇着三人朝筵宴走去。
正是魏泽和叶容容,跟在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子身后,男人一脸络腮胡子,身形高大,龙骧虎步,极有气势。
想来,这位上了年纪的男子应该就是忠勇侯,只见他不时回过头和身后的魏泽说几句,魏泽的态度甚是恭敬。
三人走到正园中,立时有宾客上来攀谈。
禾草收回眼,不再去看。又等了好一会儿,仍不见二丫回,干脆起身往山下走去,准备去寻她。才走到山下,一个华服公子经过,瞥了一眼禾草,走过去后又回头看了一眼禾草,踅过步子走了回去。
“禾娘子?”
禾草看着眼前的人,想了想:“公孙公子?”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人是跟在段十风身边的公孙星。
公孙星笑着点点头:“你怎的在这里?”
“我替侯府绣画,便过来看看。”
公孙星“哦”了一声,把扇子往手里一敲:“走,我带你在这园子里转转,你光杵在这里能看到什么!”
禾草看了一眼男人手中的扇子,不论酷暑还是严寒,他手上好像都拿着一把折扇。
“多谢公子好意,这园中景致,我已观赏多时,正在等我的丫头,等她来了便离去。”
公孙星笑道:“等什么丫头,从来只有丫头等主子,哪有主子等丫头,你看这个天儿,你再看看这周围。”
禾草随着他的动作,一会儿抬头看天,一会儿又转头看向四周:“有什么问题?”
男人因她娇憨的神态,强忍住笑:“夜幕四合,山石为屏,一会儿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可不又扯到是非里了。”
禾草会过意来,脸上一红。
“多谢公孙公子提醒,我还是在此处等吧,丫头去了有一会儿,想来马上就回。”
孤男寡女的,她跟他走在一处像什么样子,别为了躲是非,结果自己倒成了是非。
公孙星也不恼:“既然如此,我就不强人所难了。”
男人说罢,阔步走了。
禾草见他走了,踮着脚往远处看了看,那丫头怎么还不回,不巧这时,又听到有人声靠近,再联想到刚才公孙星说的话,慌得只好从假山走向别处。
慌慌张张撞到一人身上,禾草“嘶——”了一声,往后连退两步,揉着鼻,两眼泛着泪星儿。
“姨娘还是这般。”
禾草低头揉了揉鼻,又擦了擦眼角,头也不抬,这个声音她太熟了,转身准备离去,却被一个力道带回。
“你撞了我,连个不是也不赔,怎么?对别人有礼有节,对我就这般随意?”男人一句逼问一句,刚才她和公孙星说的话,他可全听到了。
禾草挣开他的手,屈了屈膝:“刚才是我的不是,冲撞了魏大爷。”
一时间两人都没再说话,也不知是置气还是无话可说。
魏泽眼往下睨着:“嗯,这才是你,乖觉伶俐,顺势多变。”男人进前一步,两人间的距离不到咫尺:“马上要过年了,你要不要来我府上过除夕?今儿夫人还问起你。”
“不去了罢,这个年我就在店里过了。”
魏泽停顿了一会儿,声音里带了丝不悦:“随你。”
说罢拂袖离去,禾草眨了眨眼,暗骂一声,什么臭毛病,既然看她不耐烦,还往她跟前凑,属狗的?!
禾草四面张望,见二丫快步走来。
“怎的这半天?”
二丫撑着膝盖,喘着大气:“主子,这园子忒大,光寻茅厕都费了不少工夫,问那些丫头,一个个拿鼻孔看人,戏弄我,也不给我指明道,这才耽误了。”
禾草点头:“回去罢。”
“嗳!”
二人回了店子,店铺的门已落下,二丫上前敲门,门栓抽动,店门打开。
阿赞见禾草回了,笑得眼睛都是弯的,二丫从他身边经过时,多看了一眼,心道,傻子?
“怎么还没睡下?”禾草见阿赞一身整齐。
“夫人还没回,我等夫人回来。”阿赞等禾草二人进来,将门板落下,从里面插上门栓,“夫人吃了么?厨房热得有饭菜。”
阿赞不问还好,他一问,肚子真是饿了,在侯府时,婆子虽拿了吃食上来,她并没怎么好好吃。
“那端上酒菜来,我们再吃一桌?”禾草说道。
阿赞欢快应下去了。不一会儿,热饭热菜摆上了桌,又筛了酒来。
“阿赞,你也跟着吃些,咱们三人喝喝酒,今晚上月色甚好,也学着古人风雅一回,月下饮酌。”禾草招手让阿赞坐下,这孩子跟她很像,不自觉多疼他几分。
窗上映满了皎皎月光,三人围坐在屋内的暖炉边,一直吃到二更天方散场。
……
窗前过马,到了年节跟前,禾草让二丫和阿赞预备了年货,给三保放了假,每人分发了该有的月钱,另包了红荷包。
三保千谢万谢,拿着手里有分量的喜钱,回家同家人过年去了。
除夕这晚,阿赞在厨房提前预备下年夜饭,禾草和二丫给他打下手。
如果说禾草是苦水泡大的,那阿赞这孩子就是毒水里养大的,家务事上,没有他不会做的,手脚利索,样样精通。
阿赞一边用长筷翻着锅里的鲜炸,一边招呼锅里蒸的珍珠丸子,两只手忙个不停,可嘴角一直挂着笑。
禾草则在一边搅拌馅料,阿赞看了一眼,心情更好了,又转过眼看二丫,少年挂着的嘴角立马回落。
那人就是来捣乱的,让她和面,面和得跟石头一样,让她择菜,好坏不分。还有,那是什么表情?嘴角抿得又直又刚。
二丫似是觉察到阿赞的视线,抬头看过去,嘿笑了两声,然后继续她的“杰作”。
少年无奈摇摇头。
到了晚间,丰盛的饭菜端上桌,什么油淋鸡、酱卤鸭、清蒸鱼、香酥三鲜、蛋饺、细果鲜炸,翠叶豆腐,荤素齐备,垒了一大桌,窗子半敞,屋里烧了小火盆,暖融融的。
三人倒上酒,正要举杯,店铺的门被敲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