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簸
    司孟晨满身大汗，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脖子上套着u型护颈枕。
    已经飞了三四个小时。
    他伸了个懒腰向机窗外看去，下方海水蔚蓝，如同剔透蓝宝石，时不时有云丝缕般飘过，再往远处看去可以看到陆地，如一条直线生生分离海陆，其上建筑林立，让人怀疑是不是紧挨着海岸线而建立。
    “你说这里是不是马来西亚？”
    司孟晨拐了拐身旁的江焕，结合航线和残存的地理知识来看，应该是了。
    “也许吧。”
    江焕探过头来随意瞄了几眼，“帮我拍几张。”
    司孟晨接过手机，这一路已经帮江焕拍过不少次了。
    他犹记得有一段行程，飞机下全是大大小小的岛屿，如同翠绿宝石镶嵌在浅蓝玉盘，金黄沙滩从飞机上看变成了一条细细的金边。
    以前坐飞机往返天府市都是过的内陆，飞机总是攀在厚重的白色云层之上，晴空之际，映入眼帘的是连绵山河。
    这一番蔚蓝，倒是别具风情。
    “是不是要到了。”
    司孟晨视线一刻也不停地看向窗外，脚下风景正在不断扩大。
    他激动地看向下方蔚蓝，上有一支航船荡开波浪，靠近岸边的地方，还有简易的木质码头和渔船。
    这是马六甲海峡吗？课本上的东方十字路口。
    值机时，他特意选了靠窗的位置，为的就是一睹芳容。
    不过他并没有如愿，脚下陆地不断扩大，海洋渐渐消失。
    【女士们先生们，我们的飞机即将到达新加坡樟宜国际机场……】
    略过一道横跨两块陆地的水道，飞机渐渐拉低，直到看得见脚下的跑道。
    一阵颠簸，平稳落地。
    司孟晨好奇地向外张望，塔台、围栏、英文标语、跑道标识、地勤人员，看起来和天府市机场没什么两样。
    他将东西收拾好，这还是头一次飞五六个小时的长途。
    经过漫长的等待，司孟晨同江焕一起下了飞机。
    穿过廊桥，司孟晨踩着软毯地面踏上了樟宜机场。
    他神情激动地四处张望，目光所及之处，整个航站楼的地面都是地毯式的，形形色色的人穿梭其间，也能看见不远处的免税商店。
    两人跟随大部队，在带队老师的指引下踏上一部向下的电梯，前往入境海关。
    海关大厅上方有一块巨大的屏幕，上写着欢迎的标语，其下海关卡口一字排开，已经排起长队。
    海关后有两位警官模样的人在巡视，司孟晨一眼就看出来，因为两位警官都长得太标准了，和那种以东南亚为背景的电影里面的泰国警官长得一模一样。
    司孟晨和江焕挑了一队人最少的队伍，老老实实地跟在其后。
    在国内有时候后悔插队，初来乍到，还是小心点为好。
    “好的，双手大拇指按住这里。”
    “看镜头。”
    “入境卡……”
    海关工作人员是一位和蔼的妇女，操着流利的中文，应该是华裔。
    两三分钟后，司孟晨顺利通过海关，正式踏上新加坡国土。
    在行李转盘前找到行李，大部队集合。
    “好了各位同学，现在大家有十五分钟的时间，可以原地休息，去买流量卡，还有想去看星耀jewel的，抓紧时间！”
    带队老师秀秀姐站在队伍最前方说道，“十五分钟后，咱们在这里集合哈！”
    “看好你的行李箱！这里不是国内，要是遗留原地会被人家误以为炸弹，到时候你可就要进小黑屋了！”
    整个团体接近四五十人一哄而散，大部分人都是向着一个方向去的。
    “快点快点！”
    司孟晨跟在人流后，催促江焕。
    他激动无比，期待之情溢于言表，和大多数人一样，他的目标是jewel——星耀樟宜。
    星耀樟宜，一个位于樟宜机场的集娱乐购物景观于一体的建筑，其中心资生堂森林谷不仅以创新奇妙的室内植物绿化被称为现实般的“疯狂动物城”，有跨越半空进行摆渡的高空列车，最主要的，森林谷最中心有着享誉全球的世界上最高的室内瀑布——星耀雨漩涡。
    司孟晨仅仅跟着人群，初来乍到没有流量没有导航，但他仍然坚定那个方向。
    因为大家都在赶往那个方向。
    他的心怦怦狂跳，那是一种世界就在眼前的激动。
    哗哗水声渐入耳。
    他紧跟着人群转入通道，那里的地面赫然变成了青色石砖。
    视线飘向通道尽头，他终见得正主。
    远远的，他停了下来，心脏还在怦怦跳动，赤道的高温已经将他后背汗湿，冷气在这样的大空间里好像没多大的作用。
    他一步一步走向那个绿植林立的世界，中心的雨涡在视线中不断放大，潺潺水声同样如此。
    他抬头。
    巨大的玻璃穹顶高耸入云，阳光透过晶莹剔透的三角形结构，如金色光雨洒下，将自然生机带入现代建筑的冷峻线条中。
    穹顶中心位置凹陷下来，形成一个直径三十几米的出水口，这就是中心的瀑布——雨漩涡，水流从高处汇聚成雨涡飞泻而下，银白色水幕在百米高空翻腾，直至撞击地面，激起水花，发出悦耳水声，阳光透过水雾漾起七色光晕。
    雨涡飞旋而落，细小水汽密密麻麻地扑到司孟晨身上，丝丝清凉消去了赤道暑意。
    他呆呆地站在那里，这一刻，几近华丽的辞藻也失去了作用，心情无以言表。
    亲临其境、见证奇观、无数个日夜期待、多少次心心念想……
    站在围栏前，密集雨珠砸到脸上，轰隆水声似乎盖过周围的一切声音，世界好像只剩下水声，还有满怀清凉。
    这种感觉太奇妙了，奇妙得有些不真实，奇妙得有些像做梦。
    他没有说话，只是过了一会之后，掏出手机来将其记录。
    江焕好像在一旁说了些什么，但他一点也没听清。
    他看了好一会，才将视线投向四周的绿意盎然。
    郁郁葱葱的绿植和鲜花环绕瀑布，仿佛一整片热带雨林都被移植到了这座现代化的建筑里。
    微风拂过，花香草木气息扑面而来，与水汽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自然香氛。
    空中轨道有小火车驶过，那是来往航站楼之间的摆渡车。
    来自世界各地的旅人们驻足于此，叹赏此景。
    穿着时尚的欧美金发女郎，留着络腮小胡子的黑皮印度阿三哥，印度女性真的会像电影里那样佩戴夸张的面部装饰，戴着头巾的伊斯兰女性，拖家带口的黑人家族，穿着干练透露精英气息的亚洲面孔……
    那些只会在大片里出现的场景，现在真真切切投射在他的视网膜上。
    原来这就是世界的样子啊。
    你看见了吗，少年。
    “……”
    司孟晨无以言表，唯有眼睛贪婪记录着眼前的一切，恨不得这一刻永存，希望它永不过去。
    “放轻松。”
    江焕轻轻拍了拍司孟晨，“咱也是出过国了不是吗。”
    “哈哈。”
    司孟晨干笑几声，“卧槽，真的……”
    奈何老夫没文化，一句卧槽走天下。
    “还有七八分钟，我们再去看看吧。”
    司孟晨瞅了一眼手机，将目光放在周围的高台，据说整个星耀樟宜有五层，每层都有独具特色的活动项目。
    两人在森林谷绕了一下，又去到外围商城。
    爱疯，泡泡马特，麦当劳，路易斯威登，这些就老生常谈了。
    还有一分钟，两人准时随着大部队回到了集合点。
    “好了同学们，接下来呢，我们将会乘大巴去往咱们的酒店。”
    清点人数过后，秀秀姐带队，众人浩浩荡荡朝着场外停车场走去。
    “你看他们的警车，和咱们的好不一样。”
    拖着行李箱，司孟晨左顾右盼，准备拿起手机照下，又被江焕拦住。
    “哥，还是别乱拍好，万一给你抓进去打鞭子就不好了。”
    “好吧。”
    来到停车场外，秀秀姐带领大家找到了预定的大巴车，众人排队将行李放进行李舱，依次登上大巴。
    “好香。”
    大巴车内部灯光黑暗，贴着花里胡哨的漆皮，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香水味，司孟晨以前闻过，那是在学校时偶尔经过黑人留学生身边闻到的气味。
    黑人司机正伏在驾驶位和家人打着视频电话。
    “不愧是黑哥，品味这么独特。”
    司孟晨坐到靠窗的位置，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出发之前老师就说过，新加坡虽然位于赤道，但室内冷气很足，甚至还需要穿厚一点。
    刚刚在星耀樟宜没有感觉，这下算是体会到了。
    很快大巴发动，驶离机场。
    新加坡实行靠左行，车道方向和国内相反，就连司机的位置也是在右边，这对拿到驾照的司孟晨来说有些别扭。
    司孟晨一刻不停地盯着窗外，新加坡的建筑风格和国内有一些不一样，道路起伏，路边随处可见热带植物。
    完全不同的车牌款式、满载印度劳工的皮卡、熙熙攘攘的路人，甚至还可以看到有人在跑步锻炼……
    他很难描述那样的感觉，只能说不一样，很不一样。
    抛去大家都生活在地球村的相像性外，其他都很不一样。
    这十一天，绝对会很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