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年纪最长的护士开口怼她:“怎么,不让小尹去,不然你去?”
短发护士瞬间跳脚。
“凭什么?那又不是我负责的病人。”
年长护士嗤笑一声:“不是你负责的,那是谁负责的?”
短发护士梗着脖子张口就道:“二号床大爷和邱老太不都说了让她负责?凭什么要我们替她干活?”
“什么替?替谁?”年长护士面色更冷,“你也知道是刘大爷和邱老太说让小孙负责,他们为什么这么说,因为小孙对他们更贴心,更负责!”
“咱们卫生所什么时候有护士专门负责照顾谁的先例了?这些病人是我们一起负责的,咱们每个人性格各异,没办法做到跟小孙一样那么细致,但至少不应该有小孙就该一个人负责那些病人的想法!”
年长护士义正言辞,说的都是实话。
要不是看在短发护士年纪还小的份上,她还想说得更直白一点呢。
什么替不替的。
真要说起来,人小孙反而还是替他们承担了一部分责任呢。
要不是有她,光是邱老太和刘大爷两个刺头,就够她们这些护士头疼的了。
大家平时说说闲话,那是无伤大雅。
但要真涉及到原则底线问题,大家还是不会干的。
短发护士被说得脸一阵臊红。
在好几个同事的注视下,就算是心里再不服气,也只得讷讷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赵姐,我以后不会乱说话了。”
赵姓护士也看出了这小年轻的心口不一。
暗暗摇了摇头。
她都说得这么直接了。
还这么拎不清。
也是个脑子不清楚的。
到这一步,也没什么继续闲聊下去的兴致了。
赵姓护士虽说拿起边上的病历单:“我去二楼查房。”
她一走,其他几个护士也对视了一眼,纷纷找借口离开。
只留下短发护士一个人耷拉着脑袋站在原地。
手握成了拳头,牙齿死死咬着嘴唇,从脸颊一路红到了耳朵根。
而另一边,看起来泰然自若的孙若梦却也没有大家想象中的那么不在意最近的流言。
事实上,虽然也有一部分人觉得,孙若梦从一开始,就没说过她喜欢顾兆之类的话。
顶多是在顾兆有一年受伤住院的时候,对他多照顾了一点。
但孙若梦的性格摆在这里。
卫生所人人都知道,孙若梦就是个细致人。
她当护士这些年来,点名要她照顾的病人数不胜数。
且孙若梦一直以来并不掩饰自己对军人的崇拜。
所以一开始她对顾兆照顾更加细致体贴,谁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有传言传出来,还得是她提出想给顾兆补裤子却被拒绝开始。
只是,那些也只是影影绰绰的传言。
就像是大家不会把这件没头没尾的事情拿到顾兆跟前问他一样,也几乎没有人会在孙若梦面前提起。
顾兆和孙若梦之间的关系,就像是蜘蛛丝,风吹而动,乍一看,好似没有任何关系,但在人言之下,却又仿佛丝丝缕缕,被无数人的眼神注视着,扯不开关系。
孙若梦不想承认,自己是乐得见到这个发展的。
不同于有些人猜测的那样,她的确是喜欢顾兆。
见第一眼就喜欢。
哪怕知道顾兆结婚了,有孩子了,也还是喜欢。
她知道自己这份喜欢上不得台面,所以一直死死压抑着。
她不想让人知道了,反过来影响顾兆的事业发展。
她只想就这么默默看着他,偶尔他来配药或者是受伤了,只有她能照顾好他。
而顾兆也能知道,是她一直在默默照顾他。
她就心满意足了。
虽然嘴上没说,但孙若梦一直觉得,这是自己和顾兆之间,没有言语的默契。
但她没想到,顾兆的妻子会来随军!!
这就像是一把刀子,“砰”的一下打碎了她心里那面镜子,让她看到了现实的残酷。
偏偏最近父母兄嫂也仿佛是知道了什么,一直说要给她介绍相亲。
现实和理想的互相夹击,让孙若梦一度喘不过气来。
她现在看起来是每天正常上班,实际上,没有人知道,她做这一切完全是机械性的完成工作。
心脏每天都在往深不见底的深渊里掉落,掉落……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再做点什么。
直到她刚才知道,顾兆的妻子明天就来了。
她浑浑噩噩的脑子一瞬间清醒。
她知道她要做什么了。
她要亲眼见一见顾兆的妻子,看一看,她到底哪里不如她……
事实上,不只是孙若梦,整个家属区期待看到顾兆媳妇儿的人还真不在少数。
她人还没到,各种传言就在家属区传遍了。
有说她是不识字的村姑的,也有说她是使了计才嫁给顾兆的,还有说她长得很漂亮顾兆是一见钟情的。
说什么的都有。
或许是被念叨得多了,火车上的姜琴冷不丁就打了个好几个喷嚏。
“怎么了这是?感冒了?”黄翠喜赶紧把边上的被子往儿媳妇身上披。
又给她倒了杯热水放在手边。
“妈去找马同志问问有没有感冒药。”
姜琴都觉得奇怪。
她摸了摸自己额头,虽然不觉得自己哪里不舒服,但想到这车厢里还有这么多孩子在呢。
到底还是点点头:“好,谢谢妈。”
马同志?
对床的毛丫有些好奇这马同志是谁。
这历来出远门就是最麻烦的。
为了不落下一点东西,毛丫算是把半个家都给打包带在了身上。
虽然麻烦了点,总好过半道上需要什么手边没有。
但哪怕她打包了这么多东西,感冒药她刚好就没有,不然她一早就拿出来了。
但对面的顾家人一看就和她这么大包小包跟搬家似的完全不一样。
虽然也有些行李,但也就两三包,看着还没她给三个孩子打包的东西多呢。
毛丫早就想问了,这是本身行李少呢,还是有什么别的法子?
主要也不是为了别的,毛丫想着,自己男人以后总得转业到地方,自己要是有经验了,到时候一家人不就方便了嘛!
如今听到这马同志,毛丫还以为是顾家还有别的同行人在别的车厢呢。
没准行李都放在那边了。
没想到,不多会儿,黄翠喜身后就跟着一个乘务员过来。
乘务员还很是主动地问了一句:“嫂子是哪里不舒服?我们火车上有值班医生,要是有不舒服的,千万不能忍着。”
这态度,简直让毛丫惊掉下巴。
更没想到,不管是黄翠喜还是姜琴,明显都和这个乘务员认识。
黄翠喜很是随意道:“小琴你也别看我,我可是跟马同志说了,你就是打了几个喷嚏,应该不打紧。”
姜琴也笑着说:“马同志别着急,我真没事,其实我感觉我没感冒,只是毕竟带着孩子,还是小心一点好,这才想着找你问问,有没有感冒药,我吃一颗预防一下。”
马为民这才松了口气。
赶紧把自己带来的东西都给放在小桌上。
还分别介绍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我给拿来一些值班室自己煮的红糖生姜水,感冒药药效太猛,要是只是打喷嚏,不如喝点红糖生姜水,出点汗,没准就好了。”
这倒是出乎姜琴意料之外了。
她赶紧接过保温壶,连连道谢。
马为民临走之前,怀里又被塞了一兜子糖。
黄翠喜之前就看出来了,这小马同志估摸着是家里有孩子,拿到糖的态度可比那位崔红同志要高兴许多。
礼多人不怪。
多塞点糖,后半程还免不了要人家多照顾着点。
黄翠喜的判断是正确的。
本来给拿来感冒药和红糖姜水就是应该的,毕竟是自己的顶头上司吩咐下来要格外照顾的乘客。
但被动照顾和主动想着要照顾,毕竟是不一样的。
至少马为民在接连两次拿到了这么多糖后,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后半程自己一双眼睛都得盯着这个车厢。
任何小偷小摸都别想瞒过他的眼睛。
等马为民走了,毛丫才小声问道:“这是你们家亲戚吗?人还挺细心体贴的。”
毛丫是想着,要真是亲戚,那自己以后和顾家人处好关系,不说别的,以后万一还坐这趟车,万一又遇上了这个乘务员,好歹她遇上麻烦了,能有个找的人吧。
没想到,黄翠喜却摆摆手:“不是不是,我们一家祖上都是贫农,哪来的本事有这样的亲戚。”
“那是……?”
黄翠喜倒也没瞒着。
“还不是我儿子,他跟这个马同志的领导的男人以前是一个连的,现在人家转业到地方了,刚好他媳妇儿是火车站的工作人员。”
“这不,这回我儿子特地打电话给人家,拜托人家多多照顾我们这老老小小的,还真是多亏了人家。”
要是跟别人,黄翠喜是不会直接这么说的。
但毛丫的男人是顾兆手底下的连长,那说不准还跟崔红的男人也认识呢。
黄翠喜还跟她说:“也不是说一定要走后门,但咱们说实话也是难得出门一趟,又有老有小的,要是出事,对火车站工作人员来说也是麻烦。”
“我看你这也是带了这么多东西,还有三个孩子,下回要是还有这么一遭,你赶紧跟你男人说,让你男人找找关系,这都是以前的战友,真有麻烦还有什么不好张嘴的,自己能轻省一点,于人于己都方便。”
毛丫似懂非懂,却暗暗把黄翠喜的话记在了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