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时安神色复杂,这东西天生就有野性,可不能乱养在身边。就算以后和他亲不会伤害他,但毕竟是个食肉的,要是哪天跑出去咬了村里其他人,那可就事大了。
将小狼崽放到地上,姜时安撇撇嘴,语气失落道:“富贵小子还说那山上没有凶猛野兽,那这小狼崽是怎么回事?我看他腿上的伤也是被其他动物撕咬造成的。”
还以为有个小东西能陪着他的呢,到头来白高兴一场。
他看向季应淮问:“那现在怎么办呀?是将他送上山,还是……”
季应淮挑了下眉,对他语气里的迟疑毫不惊讶,“时安还想养吗?”
姜时安摇头。
季应淮点头道:“明日我将它送回山上吧,看着太小了要是父母还在,别寻来村里找,到时候可就危险了。”
姜时安经他这一提醒,心里这才警觉起来,对呀,他倒是把这茬给忘了。
“行吧,明天就给它送回去,至于今天晚上,我就再勉为其难照顾它一下好了。”
第一锅大肉包已经出炉,一掰开就能闻到满满的韭菜香和肉香味。
姜时安把第二笼包子上锅蒸着,随后将香椿刺龙牙清洗干净,烧上另一台灶,打算边蒸边吃。
炒鸡蛋的香椿就不用焯水,直接切细就能炒。
瘦肉全部磨成肉末包了包子,就只剩一小块五花,有些肥混着刺龙芽炒倒是正好。
煎鸡蛋要多放一些油,不然煎出来不蓬松就不香了。鸡蛋打散倒入锅里,成型后再倒入香椿煸炒,简单放上盐就行了。
没有其他外人,两人也不用避讳饭菜没上桌不能吃饭的规矩,出锅的包子就着香椿炒鸡蛋先吃上一个。
姜时安咬了一口满嘴的肉香,就着缺口再夹上一筷子香椿吃进口中。这味道真真是不错。
他看着季应淮问:“如何味道可还行?”
季应淮点头,“这些东西都是闻着味道怪,吃起来却很香。”
姜时安哈哈笑了两声,敢情还记得豆腐乳那茬呢。
刺龙芽是根部圆、头尖,切成薄片,锅里不用放油,将五花肉倒下去,煸出猪油后再放两个干辣椒和大蒜炒香,最后刺龙芽倒进去翻炒。
季应淮在旁边看得越发狐疑,少年这动作实在过于熟练了,连山上野菜都知晓得那么清楚。
他记得暗卫送过来的调查是对方从小不怎么出家门,一直在府宅里修养,难道那些都只是表象?
姜时安将两盘菜端到桌上,刚好第二锅包子也出锅能吃了。他用筷子夹了几个放到一旁装菜的竹筐里。
包子就是要趁热吃,特别是肉包冷了里面的肉有味道。
他头也不抬开口说“你先吃着,我去给黄婶子家送几个,一会儿就回来。”
季应淮点头,他和黄婶子一家都不是特别熟悉也不怎么会说话,这种事他就不往自己身上揽活了。
想到黄富贵那小胖子,姜时安又拿了两块糕点一并带去。这小子帮过他不少忙又懂事,他还是挺喜欢的。
到黄家时,黄富贵爹娘刚从田里回来,黄秋香去厨房忙活晚饭了,王富贵却不知又做错了什么,正在院子里挨训。黄有财手上拿着一根竹条,边说边做势要往小胖子身上打,说半天却是一下都没落到小子身上。
典型的雷声大雨点小。
黄富贵可不像在他家一样规矩,这会儿皮实的像个猴子,他爹边骂他还要边顶嘴,在院子里窜来窜去,惹的他爹又是好一阵恼怒。
这下终于是抓着黄富贵手臂,黄有财作势就要往儿子屁股上揍,嘴里骂道:“你这臭小子一天不打上房揭瓦,我看你就是诚心讨打。”
姜时安看了好半天,既然黄富贵真的要挨揍了,连忙上前几步:“哎,黄叔,他年岁还小呢,随便教训一下就行了,那么细的藤条可是要留印子的。”
黄富贵一见救星来了,连忙窜到了他身后,探出个脑袋望着自家阿爹,“就是嘛阿爹,你把我打伤了,明天我可就不能下地帮你干活了。”
“没出息的混小子给我滚过来,别躲在你时安哥后面,你看我今天不好好修理你。”
黄有财看着自家那个上窜下跳的猴崽子样,气就不打一处来,但这会儿有外人进门只得收敛了火气。
“时安过来了,屋里坐,你婶子在做饭呢。”
屋里忙活的黄秋香听到动静,在衣服上擦了擦手上水渍走了出来。
黄家两口都姓黄,但却没什么亲戚关系。黄秋香是隔壁村阿婆在外捡到的,正巧阿婆自己没有汉子和子女便收养了黄秋香,也是取了跟自己姓黄。
那时候黄阿婆还活着呢,家中种了桂花树,又恰逢秋日便起了黄秋香这么个名字。
“时安来了呀,婶子正做饭呢!来来来回屋坐,晚上就在婶子家吃。”黄秋香一脸笑意招呼他进屋。
要说以前是看在已故姐妹的份上能帮尽量帮忙,但接触下来她发现姜时安这人脾气秉性都很好,每次她送东西过去,隔天对方从镇上回来也会给他们带上一二点心吃食。
原以为从镇上回来多少会有些看不上他们这些乡下人,但姜时安对待他们的态度却温和有礼。
再者就是对他这儿子简直没话说,上次混小子和她撒娇想吃镇上红豆饼,恰巧姜时安那日过来还竹筐,就给听了那么一耳朵。
没想到第二日就给他们送了几块过来,偏偏她说拿几枚铜板,对方还一直不肯收。没办法只能将自家菜地长得好新鲜蔬菜拿些送过去。
价钱虽然不能比,但多少也是心意,不管关系多好有来有往才更好。
姜时安从竹筐里拿了个包子递给黄富贵,又将剩下的递到黄秋香手边,笑着说:“今日就不了,家里还烧着菜呢,刚做的包子送些来婶子,有财叔你们尝尝味道。”
王富贵双手捧着手上包子,又大又软,瞧着还特别白,应该全是细面做的吧,这在镇上可是一文钱才买一个。
平日想吃,爹娘都只给用粗面做上一锅,里面的馅也大都是野菜、酸菜吃多了实在没什么滋味。
他鼻子动了动,果然闻到满满的肉香味。
这一竹筐包子少说也有六七个,黄秋香脸上有些过意不去。迟疑道:“这你留着自个儿吃就好,怎么还给我们送,我们家中有的。”
姜时安直接将竹筐塞到黄秋香手里,“婶子就不要和我客气了,快把包子腾回屋里趁热吃才香。这包子里的韭菜还是前两日婶子送过去给我的,我吃着特别香。待你们吃了晚饭,婶子能不能再割些让富贵送过来。”
黄秋香立马点头,哪有不答应的,“哎,喜欢吃就行,这是我自个养的野韭菜,味道比种的香,想吃就来婶子家割。”
她接过竹筐拍了拍姜时安的手。
姜时安笑着点头。
她也不再耽搁,将包子腾回了家里碗中放好,就着将竹筐送还给姜时安。
王富贵已经捧着包子吃了起来,吃的特别小口,边吃边咂摸味道,吃慢些他还能多吃几口。
姜时安见他还缩在墙角,就对着小子招了招手,“去不去时安哥哥家吃饭?”
黄富贵啃着肉包子摇了摇头,圆滚滚的脸笑起来有点憨憨的,“不去了,我们待会也要吃饭了,时安哥哥谢谢你的包子。”
姜时安走过去拍了拍他的头,小声道:“我还给你带了两块糕点,在篮子底,你平日可别淘阿爹阿娘知道吗?”
“知道了时安哥哥。”黄富贵乖乖应了一声。
和姜时安说话哪里有刚才上窜下跳的皮猴子样,乖的不行。
“行,那叔你回屋吃饭吧,我就先过去了。”姜时安对着黄有财说道。
黄有财点头,他是个嘴笨的,说来说去也就那几句,有事常来家里做,缺什么尽管来告诉你婶子。
他家这皮猴子也就时安管得住了,还不用管,每次对方一来就乖的跟个鹌鹑一样。
他和姜家众人都不熟,虽是邻居但他就一个庄稼汉,那姜老爷平时都在镇上忙活生意,平日见面点个头。但自家婆娘说什么都是对的,因此每次蔬菜或者鸡蛋往隔壁送,也从来不曾和黄秋香红过脸。
姜时安回到家里时,季应淮正坐在院子里逗小狼崽。也不知道男人干了什么,小狼崽嗷呜嗷呜叫着,用没伤爪子去扒拉他的腿。
几乎是他刚进门,男人就抬起了眼。
“回来了?”季应淮说着,伸手拎住小狼崽后脖颈皮毛将它放到了一边,随后起身拍了拍裤子上蹦到的灰色毛发。
“包子我瞧着熟了就给端下来,灶上热着水呢,待会儿我就着把碗刷了,快先吃饭吧。”
桌上碗筷都已经摆放好,姜时安在桌边坐了下来,笑着说:“又不是什么外人,在镇上忙了一日,你先吃就成,怎么还在外面等我。”
最先出锅的包子除了送去黄家几个,剩下摆放在簸箕里的已经有些凉了。第二笼刚出锅的还热乎着,这会儿吃正正好。
两人吃着饭,小狼崽就挪到了门边,一双眼睛看着姜时安颇有些可怜巴巴的意味。
它前腿还伤着就后腿用力,伤着的腿吊起来看着有些好笑,小狼崽巴巴凑到姜时安腿边,用脑袋拱了拱他的腿。
姜时安还是有些不忍心,毕竟是他亲自捡回来的,除了桌上两盘菜和包子,也没有其他吃食。
他拿了个包子放到地上,拍拍狼崽子脑袋:“吃吧吃吧,也就我这么好心了,明儿就让你回去了,以后可得跟紧你父母别再丢了。”
季应淮看着他动作眼里都是笑意,嘴上说着狠话,动作却很温柔。
看到那莫名熟悉的动作,他愣了一下,自己刚被捡回家,姜时安给他端饭的那天早上也是这么说,同样拍了拍他的肩膀。
季应淮感觉自己嘴角似乎僵硬了一下,吃到口中的大包子都没刚才香了
吃完饭,姜时安就在院子里散步消食,顺便给自己一天天长大的菜泼水。
大些的白菜已经有他小腿高能吃了,小葱和香菜也发的绿油油的,长得最慢的就是番茄了,这会儿还是四五个叶子的苗呢。
因着那一晚的狂风,几棵桃树花瓣全都飘落到地上,这会儿又长了绿芽,院子里早不是一月前的破败荒凉,一片生机勃勃。
“时安,我烧了热水,你今儿山里跑了一圈,待会儿洗个澡松快松快再去睡。”
季应淮站在门口笑看着院中少年温声说道。
姜时安放下木桶抬眼看去。
男人一身最简单的粗布麻衣,双手抱臂依靠在门框上,眉眼含笑看着他。
他在心里啧啧两声,不得不说这男人长得是真的俊,电视剧里那些什么古装美男和季应淮这纯正古代公子一对比,那种只能算小家碧玉,这种才是风流潇洒贵公子。
反应过来自己居然看着季应淮发起了呆,姜时安连忙摇头把自己注意力转回来,“好,多谢。”
“嗯,应该的。”季应淮心情极好,出口语气都带着愉悦笑意。
少年刚才看着他发呆的样子,他可没错过。
之前买的浴桶有些大,季应淮帮着他搬回卧房,又给打满了水,最后才关上门留他自己一人在房中洗澡。
看着男人忙进忙出帮他拎水,姜时安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但还不等他开口,男人已经关好门走了出去。
水还冒着热气,姜时安伸手试了下水温,正好合适。
顾不得想太多,他脱了衣衫泡进浴桶里。
被热水一泡,感觉一天的疲乏都消散了,他忍不住喟叹一声。
至于刚才的不对劲,早被他抛到脑子后面去了。
舒舒服服泡了个澡,他又重新用木盆打了水,用皂角粉洗了个头。
皂角粉泡沫不怎么多,但去油清洗效果也还是有的,要是能研究出带有香味泡沫丰富绵密洗头膏就更好了。
他边揉搓头发边想着。
头发洗好,他用帕子边擦边往外走。得把晒在树上的衣服收回来,风大刮跑他可就没得穿了。
只是拉开房门看到堂屋中坐着的人时,他手上动作一顿。
坐在桌前的男人手上正挑拣他从山上挖回来的草药。
桌上油灯燃着,门外时不时吹进来风让火苗晃动。暗黄的光晕将男人略有些冷硬的面孔都照得柔和了一些。
姜时安手上拿着帕子擦头发,没料到季应淮就坐在堂屋里,脚步顿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
还好挺规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