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战死那年,他也是隔了半月才走出来,但他还有母妃,母妃时不时写信宽慰他,身边也是一众虽没有血缘关系却更甚亲人的兄弟。
可面前少年却只有自己一个人了,还有那位不知所踪的大哥。
季应淮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安慰,只暗暗在心里记下,等过两日部下来找他时,吩咐找一找对方大哥踪迹。
看着少年脸上哀伤之色,他抿了抿嘴唇,突然道:“我和你说一说我的事吧,我父…阿爹也是在我十七岁时走的。他是为了救我才死的,我却连他的尸骨都找不齐。以前总觉得阿爹过于严厉,从来没有半分慈父模样,随便一点小错,轻则让我跪祠堂,重则就是鞭子。我以前还经常和阿娘说,我是不是不是阿爹亲生的……。”
“但那日他却用自己温热的身躯将我死死挡在身后,明明他都坚持不住了,却还要骂我,骂我不成器,说我太过张扬,总是平白惹些麻烦……”
姜时安一直默默听着。
季应淮说着脸上冷色渐渐化为怀念,说起自己最亲近的人嘴角还有一丝笑意。
这人还是头一次敞开心扉和他说有关自己的事。姜时安眼里划过一抹笑意,心中感慨,男人有点笨。
知道的以为对方是在安慰他,不知道的这不就是在和他比惨吗?
这上山路上突然就不那么冷清了,有了个开头,两人便说了不少以前的事。姜时安从原主记忆里捡了些幼时和爹娘在一起的往事。
季应淮也说起,这些年远在大漠的所见所闻,和兄弟们上山打猎的趣事。
其中细节自然隐去,两人也不去细究对方话里明显的漏洞,说着说着又开始讨论其他的。
村里人不少,过了农忙时节,也没人闲得住。
家家户户都会找些活计做。镇上一些商户也就是看到了这点,每到这时候招工价钱都会比平时便宜几文。
累死累活,工钱还低,除了家中特别需要钱的,很多人家都不愿意再到镇上去做活。
而山上找草药就变成了为数不多的赚钱门道。
山谷外缘草药都被挖的差不多了,两人便往里走。
姜时安担心季应淮身体受不住。这一路他们也歇了好几次。
看得出季应淮对于挖草药的经验比他多,一直在前方带着他走,两人一直往山的背阴面走。
渐渐的周围草丛变得茂密,地上也少有踩踏过的痕迹。
“我记得普通山谷都有一常见止血草药,止血化瘀效用很是不错,医馆也常收。”
瞧着前方草丛缝隙熟悉叶茎。季应淮说着走过去蹲下身扒开面前的草丛。
姜时安认真听着,见季应淮动作也凑过去看。
草丛后,果然有好几株叶片类似圆锥形状,叶子表面红棕色的植物。
季应淮用锄头轻巧挖起子株递给他。
叶子边缘还有不少细小倒刺。再过几月会开花,熟后花时便是紫黑色。用来治跌打损伤或者外伤出血效果特别好。
这类药草也是医馆里最常收的,不是很罕见,可能挖了几斤也就卖几十枚铜板。
听季应淮简单介绍完,姜时安点点头,小心将草药放进背篓里。
草药他也记下了,一会儿再看到就能自己挖。
以前福利院里种的药草都是些常用治疗风寒感冒的,收养他们的老院长,以前就是位老中医。他认识的草药有限,还多亏了季应淮跟着一起来,不然就他一个人真有些困难。
白芨、黄芪、白术、白麻,这几种都是山谷常见的止血草药,搭配三七,丹参……
季应淮每挖到一株药草,都会和姜时安讲解简单药用。
他认识的草药也大多是战场常用,止血化瘀或者消毒,伤口愈合一类,至于其他功效也只是在太医开给母亲的方子中见过,长什么样他自己也不清楚。
姜时安拿过仔细端详片刻,下次在看到同样的,他便能完整挖放到背篓里。
这周围就只有他们二人,还有时不时风吹过带起的沙沙树梢声。
挖的累了便随意坐在草地上歇会儿再继续。
姜时安想,下次来他得带上些喝的,还有吃的。这副身体有些弱,这才刚忙活没多久,手臂腿都有些酸疼。
他边挖药草边留意头顶太阳位置,担心不小心迷路。
这男人今天倒是让他刮目相看,原以为和原主差不多,甚至是更加尊贵的贵公子,没想到居然还懂药草,了解的还挺多,这半日也是一句累没说过。
由此,他也对季应淮的身份也越发好奇,不过好奇心刚冒出头又被他扇了回去。这男人一看就不是个简单角色,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嗯,他惜命,不好奇了。
山阴面药草确实多,就说他们认识的已经挖了小半背篓,还有一些是不确定,估计是草药,但不知道治什么的,只能先弄回去,到时候拿到王大夫那让对方看看。
季应淮说其中有几株还是医馆价格比较高的。
姜时安挥舞小锄头的动作一顿,眼睛亮了亮,“有多高?能卖得一顿饭钱吗?”
看着旁边少年看向自己双眼亮晶晶的样子,季应淮脸上浮起一抹笑意。他刚才说了这么多,还以为对方会按捺不住好奇,问他以前是干什么的,没想到这么安静。这会说到银子倒是立马感兴趣了。
语气不自觉就温柔了些,他随意拿起背篓里其中一株药草,缓缓道:“这是川穹配着刚才挖的白芷,活血行气,养血柔肝。这几株长势都不错,一两银子是没问题的。”
“在比如何首乌,藏红花,人参,冬虫夏草等,这些都是医馆里比较罕见的。一株何首乌卖个十几两银子也不成问题。”
至于人参鹿茸在这小地方的医馆估计都没有,
京中遇到急需的人家可以说是一株千金难求。那些地方有钱大户人家最不缺的就是银两,更别说京城随便出趟门不是皇亲就是达官显贵,只要能救命,万金算什么。
姜时安啧舌,他现在身上总共也就十几两家底,就这么一株草药就能卖这么多。
既然都特别难寻,他自然也没抱特别太大希望,要想赚很多很多银两,还是得想其他法子。
两人一整个下午都待在山谷中,直到太阳渐渐西升,身后背篓也装的差不多。这才动身准备下山了。
头一次来收获还算不错,满满一背篓,再怎么着也能卖几两碎银,半月饭菜钱是有了,这还多亏了季应淮。
姜时安对他态度也好了不少,话也多了起来。
季应淮自然是察觉到了身旁少年的变化,要说一开始也有关心,但那是姜时安自身的善意。
这会儿却多了抹亲近。
他嘴角愉悦地扬起。这趟山上来的还挺值当。
下到半山腰,遇上几个村里来砍柴的汉子。姜时安看了一眼都不认识,便也没打招呼,背着背篓同季应淮快步往山下走。
走了一天的山路,两人都有些疲惫,回到家先是坐下喝了好几碗水缓解喉咙干渴。
井水清凉喝到口中还有些回甜,再过上几月天热,买些果子来放井水里凉着吃想想还挺不错。
“你坐着休息吧,今日山上跑了一天别把伤口挣裂了,我去做饭。”
姜时安洗了个凉水脸,感觉身上力气恢复不少,便起身往厨房走。
季应淮也不推辞,点点头回了自己房中。
他自小就学功夫,这点伤对他而言只能说轻伤,那大夫的药效果不错,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更何况他今天也没做什么重活。
他回房是想看看,他让下属调查的事可有眉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