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利安神色微凌，他偏过脸去吩咐身后的一个人，很快又看向莫拉尔：“好，希望你没有框我，不然就算您是那位大人的血亲，我也会除掉的。”
    一个身形矮小的人飞速奔了出去，莫拉尔一下子就认出来是以前跟在自己哥哥身边专用的信息传递人，名字记得好像是……
    “胡彭。”莫拉尔目光追随着胡彭消失的背影，不由地喃喃一声，他对这个人印象很深，只是对这个人而不是名字。
    朱利安显然是听见了莫拉尔这声无意识地呢喃，他表面上不动声，手摸索着怀中的挂表，心中大骇。
    胡彭，此人绝非善类。
    莫拉尔对他印象深刻就是因为，这人几乎是个纯种的疯子，守在自己哥哥身旁，之前莫拉尔几乎要上位伯爵的时候，费尽心思扳倒了自己哥哥，胡彭便是在此时杀出来的。
    平时那个最不起眼，只会低着头跟在自己哥哥身旁的仆人，在失去了主人之后，犹如无法掌控的野兽一般，狠狠撕咬着周围一切能啃噬的东西。
    所以他咬住了莫拉尔。
    也是莫拉尔在上断头台之前，离死亡最近的一次，谁能想到只是在一次贵族当中的聚会，莫拉尔刚举杯含笑着和旁边一个人碰杯的时候，穿着华丽的贵族小姐摇摇晃晃而来。
    她带着一顶遮住脸的复杂帽子，垂下的蕾丝把所有能露出来的地方遮得严严实实的，她走到莫拉尔身前，优雅提裙行礼。
    莫拉尔刚想礼貌问话的时候，一把锋利的刀忽然从这贵族小姐的裙摆里哐当落下，紧接着就是更多锋利的刀片纷纷扬扬地落在地上，伴随着艳红的鲜血，混杂在一起。
    什么疯子。
    其余贵族纷纷退避三舍，生怕被这人缠上，莫拉尔看着地上的刀片，又盯着眼前的女子半晌，才看出来哪里不对劲。
    这哪里是女的，分明是男人！只不过身材瘦小了一点，再加上身上这个礼裙的肥大，才没有看出来端倪。
    那顶极其漂亮精致的帽子歪了歪，掉在了地上，白色的蕾丝边浸透了血液，胡彭口中咬着一块锋锐的白色晶体，嘴唇已经被割破，但他感受不到痛一般，仍然死死咬住。
    在看见莫拉尔就在他眼前，胡彭骤然吐出那颗晶体，犹如子弹般从莫拉尔身旁划过，击碎了他手中拿着的高脚杯。
    在晶体落地的一瞬，荧蓝色的火焰迸发，点燃了旁边臃肿的窗幔，火猛烈燃烧了起来，参加聚会的贵族瞬间如鸟兽散，惊恐地朝外面跑去。
    莫拉尔身旁的侍卫都没有反应过来，但就算反应过来，这燃起的大火，已无人能接近了。
    胡彭身上，精致的贵族小姐的礼裙，昂贵的布料底下，已经渗出了鲜血，他站在被火包围的中心，满嘴都是血，看着和自己一样被困在这里的莫拉尔，露齿一笑：“看来我们都会死在这里，伯爵大人。”
    莫拉尔见过不要命的，没见过这种的，他尽可能地躲到火尽可能烧不到自己的地方，看着被火灼烧，还不断大笑的胡彭：“……你杀我就杀我吧，浑身割成这个样子，还和我一起火葬，你可真是浪漫。”
    他不理解，真的不理解。
    胡彭拧着身子，他的裙摆已经有火蔓延而上，但他却一点也不害怕，浑身因为过于激动而猛烈颤抖，脸上浮起了病态似的红晕：“我会和菲尔丁大人永远在一起的，只要献祭了仇人的血肉，忠实仆人的血和主人的血亲，我们会在天堂相聚。”
    菲尔丁正是伯爵夫人的亲生孩子，也是爵位的继承人，也是莫拉尔的亲哥哥。
    胡彭从地上捡起匕首，一点点朝着莫拉尔靠近，极尽癫狂的表情在脸上扭曲着：“我会杀死你的，菲尔丁大人一定会夸赞我的，你去死去死。”
    那个时候的莫拉尔才不想死，好不容易苟到那么后面，要是被个npc刀了，他不就亏大发了。
    他慢吞吞地向系统兑换了防火药剂，但胡彭的匕首却是无可奈何，莫拉尔左右看看，能不能趁没有人注意他的时候，冲出火海。
    莫拉尔挑准一个空隙，在胡彭匕首划过来的瞬间，他一个闪身躲过，便往火势最为汹涌的地方冲去。
    胡彭见莫拉尔冲向火堆，他笑得更是猖狂，张牙舞爪地朝着莫拉尔奔来，即便火焰已经撩烧到自己皮肤，他也浑然不觉，只为了拖着莫拉尔一块死。
    火焰对于莫拉尔是温热的，身上的防火道具已经生效，跑出去甩开胡彭这个疯子就好。
    可是没跑几步，领口忽然被人拉住，一股大力猛然传来，莫拉尔由于惯性，往后一仰，他心道不好，这胡彭怎么跑得那么快。
    预料当中，冰凉刀子入体的声音没有听见，莫拉尔都准备好了承受受伤时的剧痛，却听见身后一阵兵刃交战过后的啷当声。
    随即，一声低沉的男声骤然响起：“跑火堆里，你可真想得出来，莫拉尔 ”
    莫拉尔被来者有力的手臂禁锢在怀中，原来想要刺杀他的胡彭胸口处破开一个大口子，瘫倒在地上，狂热的表情还凝固在死后的脸上。
    仰头看去，入眼的是棕色的碎发，莫拉尔看见了熟悉的人脸，是尤里卡来亲自救他了。
    稍微有点荣幸。
    不过能忽略掉那些在火场外面大呼小叫的骑士就好了。
    “菲尔丁的人？”尤里卡用剑劈开一块燃烧猛烈的桌子，许是嫌拉着莫拉尔太费事，他干脆单手抱起莫拉尔，在火海当中穿行。
    咱们的男主必然是能找到逃生之路，无论怎么样都能合理跑出去，只不过苦了莫拉尔。
    莫拉尔总觉得自己被尤里卡单手抱着有些丢人，但他又不能多说什么，只好默默回了声对的。
    尤里卡似乎在笑：“还能阴魂不散啊，莫拉尔你怎么就养不出这种忠诚的心腹呢。”
    “……”莫拉尔沉默了会，一听就知道尤里卡在嘲笑自己的识人不清，他完全靠着剧情走向认人，有些剧情里压根就没写的人，他该怎么判断。
    莫拉尔想了想，果断还是选择抱紧尤里卡的大腿，低声道：“殿下会帮我的，不是吗。”
    尤里卡脚步一滞，他莫名瞥了眼莫拉尔，然后又转眼看向火海的出口，随意踢开地上滚落的糕点，随口道：“就不怕我杀了你。”
    刚出火海，就看见胡子花白的老者围了上来，上上下下地仔细观察着尤里卡，见没有什么大事，才捂着心口哀叹：“殿下怎么能从二楼跳下来呢，若是伤到了该怎么办，这么大的火啊，烧到就不得了了，赶紧去请医师过来，给殿下看看。”
    没人在意莫拉尔，莫拉尔被尤里卡放下来后，他便看向火海里的胡彭。
    菲尔丁已经是废了，但他身旁的仆从仍然是忠心耿耿，不过胡彭最后说的话却很奇怪。
    仇人的血肉，忠心仆从的血和至亲的血脉，便能和想要的人一同抵达天堂。
    莫拉尔并不会觉得这是荒诞，在这个书的世界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他是遗忘了什么剧情吗。
    尤里卡忽然拍上了自己的肩膀，那张漂亮的脸凑近的时候，莫拉尔都有一些恍惚，他道：“菲尔丁我会处理的，即便他不能，他的母亲总归也得为这事付出些代价，不是吗。”
    尤里卡出手，保证安心，莫拉尔点点头默许了，紧接着不少人前来灭火，他身旁也来了些侍女，关切地给他递润湿的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