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溪万壑会同,长江万里东注。
下游南岸一处江湾,湾头临岸有一山,高约百余丈。因周围皆是平原,仅此一峰独立,故谓之孤山。
一条小河环山蜿蜒穿过滩地汇入长江,约有三四十户乡民沿河而居,江湾的土地甚是肥沃,乡民虽然日子过的清苦,倒也都都能填饱肚子。
山顶有一道观,名为上清观。规模不大,一座歇山顶的正殿,供奉着三清祖师。
观中只有一位老道,发须微白,约莫五十来岁。平日里乡民都称呼他史道长。
十多年前,前一个老道仙去,史道长来了这上清观。
史道长面相淳厚,有一手不错的医术,山下村民家里有个头疼脑热,都请道长来家里瞧瞧。村民有当季的瓜果,也不忘给道长送一份。
史道长虽少一点仙风道骨,但是和乡民相处的极为融洽。日子长了,村里人都没把他当做授箓的道士。
只当他是来看着上清观,而且管的不错。上清观有年头了,三清神像虽然略显褪色,但是大殿还是能看出日日洒扫的痕迹。
山上和这道观自然是山下的几个孩子的经常光顾的游玩之地。山后还有小路能直接到江边。
这日,山下的几个孩子又跑到山上玩耍。
带头的孩子叫做张小峰,八九岁年纪,皮肤略黑,精瘦。虽然江南已经属于富庶之地,但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八九岁的孩子又生性爱动,多少粮食下去也挂不了多少肉。
也有例外的,这群人的最后面跟着个小胖子,比其他人都粗了一圈,一看就是家里吃的不错。
小胖子名叫陈志和,老爹担着这几十户的保长,又干着屠户的营生,家里日常不缺荤腥,自然比其余人大了一号。
在前面的张小峰看到小胖子又落在最后,攀到路边的树上,大叫:“陈胖子,你快点!!!”
几个孩子在林子里找到几个野果子,吃了不过瘾,一合计去观里寻点供果尝尝。
连小胖子一共五个孩子,麻溜的就来到的上清观的院门下,偷瞄了一下,今天老道士又给三清祖师上了一碟青枣,三个沙果,一碟干果。
看着老道士不在院子里,几个小孩溜进去,各拿了个枣子或是干果,就一溜烟的跑出,万一被老道士逮到,屁股又得遭殃。
这点枣子对半大小子来说,就塞个牙缝。
张小峰吃罢提议说:“这点不过瘾,我们从后面的到江边,看能不能逮几条鱼,开开荤。”
“对,对,我们逮鱼去。”
虽然江边生活,但都是种地而生,并非渔民,,也不是天天能吃上鱼的。
一行人顺着道观后面的小路,就往江边去了。
不一会,几个人就到了江边。太阳已经出来半天了,江水也没早上那么冷。
“胖子,狗蛋,我们下水,小五,石头,你俩在边上给我们看着衣服。”张小峰边脱掉衣服边给几个人安排好任务。
三个人麻溜的找了根棍子,把头削尖,就下了水。
江滩到了这一段基本上都是泥滩,中间夹着一些砂石,也不是太滑。
江水虽然没有黄河那么黄,但是也不清澈,得往中间走走,水到大腿处,才能看清水下尺许。
张小峰瞥见前面一条巴掌大的鱼儿在游荡,屏住呼吸,瞄准鱼边一点点,猛然刺出。江边长大的孩子都知道,直接对着鱼根本扎不中,一定要错开一点。
一击即中,张小峰喜笑颜开,对着岸边大叫:“接着,今天运气真好,看我给你们一人整一条。”
说着,继续往前走去,水越深,鱼越大。丝毫没注意,水已经齐腰深了。
就这么整了两三条,突然,右脚传来刺痛,一股凉气直蹦天灵盖。
应该是脚被江底的石头划了。
张小峰疼的倒吸一口凉气,抬起脚看了一下,豁了一道口子,但是伤口不是笔直,有点撕裂,鲜血冒出,只在水里留下淡淡红色就被稀释了。
此时,日光被一片云层掩住,江面上不知哪里起了一阵风,张小峰此时脑袋发晕,身体发麻。
“赶紧上去,莫不要下雨了”,赶紧招呼小伙伴们上去,鱼下次可以吃,着凉了可得在床上躺几天。
心里想着,急忙往岸上走去,“哎吆” ,左脚又被扎了。
张小峰抬起一看,哪来的一根大铁钉,幸好水里踩的不实,没有扎个对穿,但是还是扎破了。
他忍痛一把将钉子拽下来。这钉子约莫有一尺二寸长,一头尖,四棱柱,另一头还雕着一个狗头,看着十分凶恶,长时间泡在水里,锈蚀的也看不清楚。
不过这又扎了一下,立时清醒了几分,脑袋也没那么迷糊了。张小峰拎着铁钉,一瘸一拐的上了岸。
陈胖子一看张小峰划伤了脚,把内单扯了两块,给张小峰扎上,边扎边笑:
“好歹被螃蟹扎一下啊,我们还能开开荤。”
张小峰气不过,一脚踹到小胖子脸上,自己疼的更是呲牙咧嘴。
盘点了一下,几个人总共逮了五条鱼,捡了七八个田螺。代价了废了两只脚,今天真的是亏大了。先回去再说。陈胖子和石头一人夹着一边,给张小峰搀回了家。
他爹还在地里劳作。他娘田齐云看到儿子被夹着回来,就知道这小子去哪疯玩碰伤了。
立马让他到床上躺着,解开布条,找了点家里的水酒给擦了擦。
这下把张小峰疼的哭爹喊娘:“我的亲娘啊,你可轻点,我都要看到我奶了”。
田齐云都被气笑了:“我都没见过你奶,你说你奶啥样”。边说着找了块干净的布条又给包扎了一下。
几个小伙伴看到这个情形,知道张小峰得躺两天了。
把两条鱼递给田齐云:“这鱼给小峰补补,婶子,明天我们再来看小峰。说罢就四散回家了。
张小峰中午吃完饭,脚伤了那也去不了,只能躺着睡个午觉。
梦中迷迷糊糊自己又来了江边。此时天上也没有日头,灰蒙蒙的。
江水不是平时的黄色,而是如墨汁一般。江风呼号,漆黑的江面卷起片片白浪。这时候天色越来越暗,空气仿佛凝固一般,张小峰感觉自己喘不过气来,心脏砰砰直响,彷佛要把胸口捶烂。
江水渐渐的潮岸上漫过来,他心中大惊:“我这破脚也没动地方,水怎么上来了,要发洪水了么?我得赶紧回村里报信。”
此时才发现自己的腿仿佛钉在水里一般,不能移动分毫。
江水上涨的速度越来越快,已经到了胸口。
张小峰心中凉了:“我毛还没长,就这么被淹死了吗?救命啊,救命!!!”
但是灰蒙蒙的江天没有一个身影,回应他的只有江风的呼号。水浪层层叠叠,如上古巨兽一般,白色水花如同巨兽的獠牙,巨兽张开深渊巨口,要把他一口吞下。
只见巨浪一卷将他拍翻,张小峰立马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