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君房见他这副被雷的外焦里嫩的样儿,立即就反应过来沙发上的那位应该是没跟孩子提过这件事。
稍微一想他就明白了解雨臣的用意,说到底不过是护弟心切。
最近解雨臣已经开始安排解榭接触家族企业,他为弟弟铺好了一条康庄大道,解榭只要走下去就可以了。跟吴歌扯上关系实在是一件高风险、高收益的事,解雨臣已身在局中,不想让弟弟再牵扯到里面也情有可原,只是……
徐君房看了眼偷偷往下瞟的少年,之前假装看不见,现在余光千万遍,真是弟大不中留,有些事拦也拦不住。
男人嘴角勾了勾,也看向楼下那抹熟悉的身影。明亮的灯光下,他的姿容如同羽化的仙人,只是垂下的眼睫恰巧遮住了眼底的晦暗。
师姐,你可真是讨人喜欢。
张启灵不动声色的瞥了眼身旁的吴歌,凭她的直觉不可能感受不到周围投过来的视线,没反应是因为对方构不成威胁吗?
他刚这么想完,就看见吴歌突然皱着眉抬头往一个包厢望去,他的视线也跟着扫过去,刹那间愣住了。
那里坐着一位白袍少年,竟跟吴歌长得一模一样。
一时间,有什么画面闪过他的脑海,医院、冤魂、昼夜颠倒的生活……还有长达二十年的陪伴。
冰凉细腻的手掌滑进他的掌心握紧了他,张启灵抬头对上吴歌关心的目光:“你不舒服?”
他乖乖点了下头,下一秒就看见女孩儿警告似的瞪了眼楼上的少年。
【吴畏!】
吴畏正为姐姐看他这件事高兴呢,猝不及防听到这句传音有些懵圈,等回过味儿来当场委屈的捏碎了手中的茶盏,给一旁的琉璃孙吓得一哆嗦。
【我没动他!】
吴歌挑了挑眉,手指移到张启灵手腕上号了号脉,确实没发现什么问题。
【抱歉,错怪你了】
你竟然替一个外人向我道歉?!
吴畏一掌下去将桌子拍为齑粉,心肝乱颤的琉璃孙赶忙把求救的目光投向随侍在旁的阿舟:这位能听懂人话的爷,要不您劝劝您家主子?咱可不行当拆迁大队啊!
阿舟微微抬起头,露出黑色兜帽下那张美则美矣,却略显阴郁的脸,轻唤了声:“大人。”
“烦死了,知道了。”对于这个忠心耿耿的手下,吴畏愿意多一点耐心和容忍。
“我靠,那是琉璃孙?”胖子发现小伙伴的异常也看向那个包厢,“今儿个可有意思了!”
“琉璃孙是谁?”无邪问道,同时深深看了眼楼上的吴畏,他想起之前雯锦所说在疗养院见到的男版吴歌,莫非就是他?
“这家伙以前是倒腾琉璃珠的,不知怎么闹大发了成了爷,家里全是宝贝。在北京城他就是一风向标,他出现在哪个拍卖会就说明哪里有好货。不行,我得找本拍卖册去,看看今天到底拍卖什么宝贝!”
胖子说着刚要起身,一个伙计走了过来轻声道:“各位,霍老太来了,你们楼上请。”
几人互相看了看,他们刚才可没看到哪个老太太进来,这说明人家早就在二楼了,说不定把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看在了眼里。这是一种江湖伎俩,目的是挫对方的锐气。
胖子顿时不服气了:“来来来,咱们排一下队形,团队的气势得拿出来!”
他拉过小哥并排站在一起扮演保镖,吴歌则挽着无邪的胳膊充当他的女伴,四人跟随服务员来到二楼的一扇雕花门前,推门进去一股藏香的味道扑面而来。藏香是佛教用品,有养生的功效,看来这位霍老太还挺有品味。
屋内摆了一张大圆桌,坐了七八个人在吃饭。他们一进来,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他们。其中一个女人的怀里抱着一个婴儿,未完全长开的脸粉粉白白,透着一股奶气,看起来好乖。
吴歌从进来后,目光就一直定在这个婴儿的身上。那婴儿好像也感觉到了什么,停下吃手的动作对着吴歌手舞足蹈,笑得开怀。
吴歌也朝她笑了笑,熬过万丈孤独,她终于迎来了自己的星辰大海。
这一世要平安顺遂啊,霍铃。
无邪扫视了一圈,也没看到一个符合年龄的,只好问道:“请问,霍婆婆在吗?”
“这边。”
屏风后响起一道很细的声音,无邪愣了愣,胖子见状在后面推了他腰一把,轻声催促:“走啊。”
无邪回过神,挺了挺腰板,心中默念:我是黑社会,我是黑社会;老子走路带风,老子走路带风。给自己做好心里建设后,他昂首迈向屏风后面。
屏风后摆了一张小茶桌,桌旁坐了三个人,他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穿着紫色唐装,满头银发的老人。因为她实在太白了,犹如玉石雕刻出来的人一般。
老人的身旁还坐着一个年轻女孩儿和一个中年妇女,正轻声聊着天。无邪能看到年轻女孩儿的侧脸,她的五官非常精致清纯,气质如兰又隐约透着一股媚意。
“婆婆您好,我是无邪。”
无邪习惯性的伸出手想跟老人家握手,随即又觉得不妥,显得自己有些市侩。赶忙把手缩回来弄了下自己的头发,面色不变,心里却在暗骂:大爷的,老子刚才一定看起来很傻!
但对面的霍仙姑好像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窘迫,只是用一双眼直直的盯着吴歌,右手扶着椅背不自觉的站了起来。
一旁坐着的霍秀秀被吓了一跳,细看发现奶奶眼眶都红了,老人家何时如此失态过?
霍仙姑嘴唇颤了颤,声音很轻的问道:“你来了?”
吴歌点了点头。
霍仙姑皱了皱眉,委屈的抱怨:“我等了你好久。”
吴歌抿了抿唇:“对不起。”
“你永远不必对我说这三个字。”霍仙姑鼻子一酸,“我很高兴有生之年能再见你一面。”
我在二八年华遇见你,练功的日子很苦,但你送来温养身体的药总是甜的,你就是那段白开水一样淡的日子里偷偷加的一颗糖。小姑让我接近你,但与你的结交让我明白,人与人之间除了利益,还可以相互成就、相互温暖。
我那时就自作主张的给你安排了很多身份,我年少时的姐妹,结婚时的伴娘,孩子的干妈,老了后的牌友。我允许你笑话我牙齿都掉光,然后在某个清晨作为报复,我会先你一步走向生命的终点。
但我千算万算没算到你这个没用的神仙连自己都保护不好,走得竟那样匆忙。
吴老狗这个混蛋做得唯一一件趁我心意的事就是将你的衣冠冢葬在了向阳的山坡上,从那以后,东方升起的第一缕阳光都将照在你的坟上。
我经常去看你,时间好像冲淡了我的悲伤。直到四姑娘山一行,你再次站在我们面前,带领我们为各自的家族而战。我们都活下来了,你却从此杳无音信。我找你找到白发苍苍,但好在没白忙活一场。
你的归来,我的痊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