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水寺终于映入人们的眼帘。茫茫草地上,很少看到建筑,但这里却凭空出现一座寺庙,确实让人感到惊奇。虽然莽原上人烟稀少,但白水寺庙宇簇新,显然是经常修缮,得到了很好的保护。
得知宁国使团到了,白水寺方丈元印亲自迎出山门。禅房用茶,稍事休息后,佟无忌与元印闲聊起来。
得知元印已经年过六旬,十几岁便出家白水寺,佟无忌问道:“如此说来,当年乐安公主驻跸白水寺修行,方丈也曾见证了?”
“阿弥陀佛!”元印道,“彼时,我已任方丈,亲眼见证。”
佟无忌道:“方丈可否引我一观公主修行之处?”
元印微微一笑:“当年,公主并未在寺内修行,而是居住在寺外使团营地的大帐中。一年之内,公主没有踏进寺院,只是在最后离开时,才亲自入寺上香拜佛。”
佟无忌一怔,这倒是与公主并不痴迷佛事相符,可是,公主又为什么在此停留了一年呢?
“这样看来,方丈很少与公主见面了?”佟无忌问道。
“是的。公主初到白水寺时,并未入寺。后来,和亲使团邀请老衲进入营地,为公主讲过几次经,但公主一直置身在屏风后,老衲并未得见芳容。最后,公主入寺上香时,老衲才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见到公主。”
佟无忌心中的疑团越发重了,公主只是进了一次寺庙,为何又以祈福修行为名,在这里停留了一年呢。看来,从方丈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了,而寺庙周边又没有百姓居住,从民间也打探不出什么。或许,等见到公主后,这个疑团可以由她本人亲自解开。
“白水寺庙宇建筑富丽堂皇,香火很旺呀。”佟无忌感叹道。
“大人有所不知,白水寺原来只是一座小庙,又偏居戎国一隅,香火并不旺盛。白水寺能有今天,还得感谢公主。公主和亲,是为了宁戎两国安宁,戎国百姓都对公主感激不尽。因公主曾在这里驻跸修行,公主走后,慕名前来寺里上香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后来,又有士绅捐资在寺内为公主建了生祠。百姓们逢年过节,都热衷于来寺内朝拜公主,几乎冷落了寺内供奉的神佛。”一向言语简短的元印,这时倒是打开了话匣子。
“方丈可否带我观看公主的生祠?”
“当然可以,大人请随我来。”
乐安公主的生祠坐落在寺内的东南角,是一座精巧的宁国式样建筑。佟无忌迈步入内,抬头一看,迎面正是乐安公主的立像。
佟无忌顿时木在那里,周身血液仿佛凝固了。太像了!栩栩如生,惟妙惟肖,简直和当年的公主一模一样。佟无忌像被定住了,乜呆呆地望着,一动不动,往昔公主灵动娇俏的身影,又一幕一幕地浮现在他的脑海。
佟无忌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静默了好一会儿。见佟无忌半天没有说话,元印只好轻咳一声,道:“大人,你看这座立像与公主本人可还相似?”
佟无忌这才反应过来,轻轻点头:“像,很像。当年的公主,就是这个样子。”
元印道:“前几次大宁派来的使团,都曾在本寺稍作停留,老衲从未见过大人,想来大人定是首次来到戎国吧?”
“是啊,第一次来。”佟无忌在心中说道,公主,宁京匆匆一别,已然十七年了,你还好吧?
听说寺内有乐安公主的生祠,沐芸、姜珣、卉儿心下好奇,结伴进入寺内,待看到公主立像时,卉儿惊得捂住了嘴巴,这,这不是我家姑娘吗?
姜珣也是颇感惊奇,这立像,简直就是照着沐芸的样子塑的。不知道乐安公主见到沐芸时,会作何感想。
就在姜珣他们在寺内流连时,已经有僧人告知方丈,说使团中的一位姑娘酷似乐安公主,正在观瞻乐安公主的生祠。元印感到奇怪,便悄悄来到公主生祠。待见到沐芸,年过六旬的方丈竟然失了分寸,慌得双手合十,连声急诵佛号:“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但沐芸却不以为然,天下容貌相似的人,不在少数,哪里值得如此大惊小怪。
考虑到寺内建有乐安公主的生祠,使团特意向白水寺奉上一笔银两,以充作香油钱。告别方丈,使团继续前行。
戎国都城戎京坐落在莽原深处,虽然规模远远比不上宁京,但也由宫城、皇城、外城等几部分组成,市井街巷整齐,买卖铺户林立,人来车往,很是繁华。
因宁国与戎国和亲交好,得到消息的戎国官员,早早等在城门口,迎接使团一行。
使团被安排到馆驿歇息。姜珣混在随从中,暂时没有暴露身份,但他知道,纸里包不住火,总有身份被公开的那一天。
第二天,戎国可汗扎布苏特意在大殿中接见了佟无忌。佟无忌先是转达了宁英帝对扎布苏的亲切问候。一番冠冕堂皇的客套之后,佟无忌奉上礼单请可汗过目。这一次,从宁国带来礼品的丰厚程度,远远超过前几次的使团。扎布苏龙颜大悦,命人摆下酒宴,款待佟无忌。
这次宁国派出使团的主要目的,就是劝说乐安公主回宁省亲,表面看来,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但要真正办成,难度也不小。乐安公主自从和亲来到戎国后,十七年间从未回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乐安公主心中的不悦,积存了太久。
首次会面扎布苏,佟无忌并没有直接说出请求公主回宁省亲的话,他知道,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十七年的心结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开的,得徐徐图之。
乐安公主没有在大殿上露面,这让佟无忌更加确信,乐安公主对于宁国使团的到来,并不在意。同时,佟无忌心中也产生了些许怅惘,难道,公主连他佟无忌也不想见了吗?佟无忌长叹一声,十七年了,当初那些花前月下、卿卿我我的记忆,大概早被莽原上的罡风吹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