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行致怔然看着姜里,耳边嗡嗡作响,被呵斥得竟然回不过神。
两世为人,第一次认识她!
她的坚定,她的决绝,她的城府。
她是她吗?
她不是她,那是谁?
林行致自知今日一入天牢就是龙潭虎穴,腹背受敌,难以脱身。
既负罪名,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拔剑而起,朝谢容渡袭去。
“我看谁敢动林府的人!”
夜色如墨,狂风暴雪。
林府彻夜灯火通明,被监察司重重包围。
那铁桶般的正中央,刀剑相向,困兽搏斗,上演着最后日薄西山的戏码。
“砰——”
谢容渡单手生生接住林行致的剑,并没有抽出佩剑,指骨棱角肃杀,眼中都是风雨欲来而不动的平静。
“罪臣谋逆,罪加一等!”
“我何畏?!”林行致怒吼道,“我是忠臣,心系天下,是你们大梁皇室,不知人善用,是你谢容渡,滥用职权!”
话罢,林行致再一次挥剑而上,携裹着愤怒和绝望的力道,爆发积压已久的乾坤之势,袭向谢容渡。
谢容渡并未让监察司兵马上前,他在最中央,未下马背,本不欲与林行致动手,但林行致也并非负隅顽抗。
他所有的愤怒只是为了迷惑谢容渡,作为最会审时度势的人,他下一秒剑锋陡转,竟然袭向姜里!
公主伫立,眉目如月。
只有劫持姜里,才可能获得逃出这重重包围的机会。
然而在那一瞬,电光火石之间,一直端坐在马背上无动于衷的谢容渡,猛地抽出佩剑。
只听咻的一声,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没看清楚他是怎么出出手,但已经策马挡在姜里前方,剑刃接住了林行致的攻势!
“找死。”谢容渡沉声。
林行致在风雪中眯起眼睛,不甘败退,再次上前,与谢容渡就地展开了激烈的对决。
刀剑相交,火花四溅,谢容渡飞身下马,周围的人纷纷退避,林家哭嚎之声不绝于耳。
那中央的惊心动魄,两两交手,让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林行致是文官,却有这样的身手,还豢养私兵,意欲何为已经昭然若揭,着实令人心惊!
暴雪下,谢容渡左手拿剑,招招冷厉,电光火石擦过他眉眼,恍若出锋的青古剑,古井无波。
林行致几乎用出了看家的本领,冒着必死的决心跟谢容渡对决,但他终究不是武将出身,这具身体这辈子没有经历过尸山血海,在谢容渡的攻势下,很快力不从心。
不能这样下去。
林行致一咬牙,暗下毒手,动用袖中暗针。
天地间仿佛漏出了一个大窟窿,大雪从乌云下无尽的坠入人间,只在那兵刃相接,千钧一发之际——
一支冷箭突然射来!
“呲——”
刺入血肉。
林行致猛地睁大眼睛,踉跄退后好几步,用剑支撑着身体,鲜血染红了他的喜服。
谢容渡已用剑抵住了林行致的喉咙。
林行致身体摇晃,缓缓看向射箭的方向。
万里乌云常作客,百年暴雪,谁家新府,独登台。
姜里拉开弓箭,面容漠漠!
“为何是你……”
血,涌出林行致的嘴。
他膝盖一弯,跪在地上,手中的剑再撑不住身体,摔落在地,发出铮的一声,仿佛一代枭雄的终结。
“慎之!慎之!”林家人在尖叫,满院都是林老夫人哀恸的大哭声,她扑上前抱住林行致倒下的身体,眼睛愤恨的看向姜里。
“你这个恶人!!慎之是你的驸马啊!你怎么忍心痛下杀手,你不得好死!”
“叮,作恶值+15%,目前作恶值:65%!”
“作恶值+7……”
“作恶值+9%,目前作恶值……”
一阵尖锐的系统暴鸣在姜里脑海中回荡,随着林老夫人哭的越狠,那警告声越是跌宕起伏。
姜里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么舒畅的声音。
哟,爆金币了。
这时候不捡装备,何时捡?
等到人约黄昏后吗?
“罪臣林氏,反抗皇令。本宫承天景命,射杀逆臣,乃皇室之本。”她声音冰冷,远比弦上箭更冷。
“带下去。”谢容渡一手用剑抵着林行致,对监察司的人马吩咐,声音寒冷,平静道。
“林老夫人,即今日起,林家已无驸马,勿再错称。”
林行致流着血,拿剑欲要自刎,林老夫人悲痛欲绝,慌忙打掉林行致的肩,怒斥他糊涂。
林行致并非要真的自刎,只是还想抢救一下,为自己博一个好名声,他最不理解最难释怀的是姜里,看着对方无情眉眼,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唯有鲜血涌出喉咙。
“除非你们杀了老身!”林老夫人颤抖耍起无赖,非要姜邵的圣旨,怕她也知道,此去,回来就难了。
偏偏就在此时,宫中禁卫军快马加鞭,冲入林府,大喊道:“事出紧急,陛下口谕,众人听令!”
“朕令监察司速速抄没驸马状元府,寸草不留,抵抗者,斩!诸多凡事,皆有监察司代为决断,尔等不听宁国公之令者,斩!府中之人,无论主仆,凡涉罪者,皆从重惩处,绝不宽宥,敢在监察司麾下逃跑者,斩!驸马即刻打入天牢,着三司会审,务必彻查其罪,以正国法!”
三句斩,定生死,全权交予监察司。
今日大权在手,谁还敢说一个不字?!
完了,事到如今,万事已成定居,林老夫人身体也瘫软灰败下来,被士兵拖走。
偌大的状元府,转眼人去楼空。
四周寂寂,不闻方才兵马声,唯有血迹还血溅三尺有余。
“陛下还有口谕,请宁国公带公主回宫。”
“臣受旨。”谢容渡颔首,看向姜里,“殿下,走吧。”
姜里一笑:“有劳宁国公。”
他沉默,与姜里并肩而行,走出状元府。
监察司兵马见谢容渡点头后,深夜点一把火,将火折子扔进了府内!
以后这洛阳城,彻底没有状元府了。
团扇、凤冠,也一并烧毁在其中,姜里站在台阶前,回身看着,火光映出她的面容,漫不经心而怠懒的解开身上的墨绿外袍,一手轻飘飘的扔进了大火中,丝滑绸缎很快被火舌吞噬,只留下几缕黑色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