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永乐十一年,十一月。
前朝跟后宫都进入了紧张筹办皇太孙婚事的最后阶段。
大婚的日期定在十一月十二。
张欣眼睛看不见,倒是省了很多上辈子让她忙到脚踢后脑勺的琐碎事。
张欣自己不以为意。
但家里的人,不行。
特别是徐氏。
在朱棣把最后的一套朱瞻基要穿的大婚礼服拍板定下来以后。
两口子回到住所,徐氏就抱着朱棣哭了起来。
“怎么就能一点都不见好呢?小胖大婚,她是当娘的,那心里得多难受!不是为了救我,欣儿不至于这样!”
“说什么呢!她要是不护着你,你瞎了还是手伤了?她就好做人了?”
朱棣很无语。
徐氏暗地里伤心了不止一次了。
整天觉得张欣是因为她瞎的。
“会不会说话!?”
徐氏怒。
“实话啊,大花发自肺腑,你也安好,就是大花要的。”
朱棣是就事论事。
当时他看着张欣的,不是前思后想才动的,就是本能,一眨眼的功夫,张欣就护住了徐氏,还倒下了。
张欣护徐氏发自肺腑,徐氏要是内疚神伤反而不是张欣所愿。。
“我不管,反正我心疼!”
徐氏觉得朱棣一点安慰的作用都没起。
“谁的媳妇,谁心疼,我心疼你哭,欣儿你就留给炽儿去心疼呗!”
朱棣满不在乎。
他其实并没有觉得张欣对于眼疾有多在意,在他面前装的人多了去了。
比如像朱高炽这种,明明心黑得很,可天天不是小装就是大装。
所以他打小不太喜欢朱高炽。
后来娶了张欣,朱高炽才像是从天上回到了人间,有了些烟火气跟真实感。
在他看来,朱高炽纯粹就是被不装的张欣影响的。
每回看到张欣用亮晶晶的眼睛看徐氏。
朱棣都觉得很有危机感。
徐氏对三个儿媳妇,很明显的是独宠张欣。
这么些年下来,张欣快把他墙角都挖透了。
“哼,我就心疼!山上的人怎么还没请回来。”
徐氏横了朱棣一眼,把人推开,问。
“祖宗,这出门跟回来要时间啊?再说,躲在深山里的人,你以为一去就能把人请回来?”
朱棣被推得一踉跄,可还是耐心解释。
“请了一个月也没请回来人,都是一群废物!小胖大婚没几天了。”
徐氏很郁闷。
太医院过来会诊后,就断定复明没有什么希望。
当时她就让朱棣派人出去寻名医了。
寻到现在,一个回来的都没有。
“这就偏颇了,他们得先找人,再拜访说明情况,没点把握的怎么敢来?”
朱棣觉得,乐观点看,明年这些人能带回来一两个真有本事的,就算好了。
太医院再怎么差劲,也比普通民间的医生好一些。
要寻得更好的,像大海捞针一般。
“唉。”
徐氏一声长叹。
“别想太多。这宫中,也不缺人手,等孙媳妇娶进来了,也能帮忙。就算不好,我还能亏着大花?”
“哪是你亏不亏大花的事。咱们俩还有多少年好活。到时候,一个眼睛看不见的皇后,炽儿要是一直心里有她,也就罢了,有朝一日,心里又装了别人,大花如何自处?还防不胜防。”
徐氏不想把自己儿子想得太坏。
可人性本就多变,只要是变心了,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曾经的好都能变成不好。
“啧啧啧,你对大胖也太没信心了。”
朱棣咋舌。
“多少男人好那一口鲜嫩。哼!”
徐氏冷哼。
她这话其实都没有说全。
当皇帝的,哪怕不想要,也有人硬送,万一呢?
到时候,她跟朱棣都不在了。
谁能护住张欣。
当皇后的,善始善终的极少,除非早死。
张欣这会还年轻,再过十年二十年呢?
当皇帝的可以三宫六院,当皇后的可只有老死宫中这一个选项。
哪怕徐氏自己跟朱棣现在很和谐,但她觉着,她要是死了,朱棣不可能闲着。
还是该想想,如果张欣一定治不好了,到时候怎么才能保证在他们没了之后,也能好好的。
“我不好!”
朱棣赶紧表明心迹。
“你好也没用!睡吧,我琢磨琢磨。”
徐氏没好气的瞪了朱棣一眼,决定躺下再慢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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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太孙的婚礼规格,早在洪武朝就已经定了下来。
皇太孙的冠服仪仗如亲王,皇太孙妃的则如亲王妃。
在朱棣的示意下,礼部给朱瞻基跟唐赛儿多添了一套燕居冠服。
赶巧的是,郑和回来了。
带着沿海十六个国家——忽鲁谟斯、阿丹、祖法儿、剌撤、卜剌哇、木骨都束、古里、柯枝、加异勒、溜山、喃渤利、苏门答剌、阿鲁、满剌加、甘巴里的使臣来朝。
他们进贡了大量的名马跟方物。
这些国家几乎每一个地方都已经置了大明会同馆。
会同馆的人也跟着郑和回来述职,带来了大量的海外珠宝,珊瑚。
朱棣龙颜大悦,于是邀请十六国的使臣跟十六国会同馆的馆长一起参加了朱瞻基的婚宴,还邀请大家留下一起共度春节。
于是朱瞻基的这次的大婚,进行的庄重又不失热闹。
朱瞻基出来敬酒的时候,场面更是差点失控,各种语言起哄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张欣有最无可挑剔的借口,可以不参加婚宴。
跟朱高炽还有徐氏说了一声,就先行回了西山别院。
大婚这种事,她前前后后操办了太多次,也参加了太多次。
除了累,没别的想法。
可以趁机躲懒,张欣实在巴不得。
一回到别院,张欣赶紧就让人卸了钗环,去了厚重的礼服,换上自己半新不旧的家居服,歪在炕上,盘着腿,长长的呼了一口气。
“我总算也成了婆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