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屋里归置好了,朱高炽伏低做小的扶着张欣回屋的时候。
张欣还是没能转过弯来。
朱高炽这会那是完全想不起自己前面生气的事,只小心翼翼的看着张欣的脸色:
“媳妇,用膳?”
“你说,这怎么就怀了呢?”
张欣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
“媳妇不想怀?”
“不是啊,我总觉得我得一两年才能怀上?”
“这哪里来的觉得。。。怀上了就怀上了呗,还有给自己卡时间的呀?”
朱高炽大乐。
“世子这么胖,这肥都还没减下来,要是也像世子这般可怎么办?”
张欣皱眉找理由。
“去,我胖怎么了!种子好!大胖小子多招人疼啊!”
朱高炽祥怒。
“大胖老子也招人疼?”
张欣气不顺,只戳死穴。
“喂,你再这么二百五,我可就再去李氏那边待着了,亏我啥都没干跑回来了,你怎么就不夸夸我。”
朱高炽一激动就把自己给卖了。
“呵呵,合着你还去李氏那儿了?”
“啊,就一会,一小会!啥都没干!她太装了也没有媳妇好看!”
“那再给你纳几个漂亮的,不装的,省得世子爷没地去!”
“不用不用,有你有肚子里的儿子就够了!”
“为什么不是女儿?”
“啊,救命,挽袖,你家世子妃今天不讲理!”
“世子,世子妃,该用膳了吧,这饭菜热了两回了。”
挽袖瞬间出现。
张欣一肚子疑问没法说,下午吃的小点也吐光了,这会还真是饿得没法思考,最终决定化悲愤为食量:
“开饭!!!”
“得咧!”
~~~
大明,洪武二十九年,十月
匆匆的,半个月很快过去,张欣除了那天吐了一会,之后再也没有任何动静。
到了葵水该到的时候,果然没来。
文北郊又被请了过来。
这次给了个非常确定的答案。
就是喜脉。
而且无论母体还是胎儿,都非常的健康。
至于是男孩女孩,文北郊压根不理朱高炽的询问,交代了注意事项直接走人。
张欣到了这会才开始有了点真实感。
经过这半个月的时间,她也接受了长子提前到来的事实。
来都来了!
那还能怎么办呢?
怪只怪自己没有按着前世走。
当年朱高炽也就初一十五的到她屋里待着。
现在天天则是腻在一起,从朱高炽练八段锦渐入佳境以后,这和谐的生活又和谐了一些。
哪怕生出来的不是瞻基,在公爹跟那位道衍和尚的手里,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这会怀上明年生下来,对瞻基也是好事,起码不那么动荡。
原来生瞻基的那会是洪武三十一年二月初九。
皇祖父薨逝是同年的闰五月初十。
相差仅仅四个月。
皇祖父薨逝后,藩王不被允许回去拜祭皇祖父,但皇孙们却被要求回京城为皇祖父守孝三年。
瞻基才刚刚能接受朱高炽抱他,朱高炽就去了金陵,而且一去就是一年。
皇祖父薨逝的同年八月,他老人家尸骨未寒,朱允炆就磨刀霍霍向藩王。
第一个倒下的是周王。
据说朝廷收到周王的次子密告,告发周王意图谋反,周王当月就被贬为庶人,发配到了云南。
这位周王可能是公爹亲弟弟。
第二个是湘王。
罪名同样是谋反。
在皇祖父薨逝第二年四月,朝廷派兵围逼湘王府,湘王不堪受辱,举家自焚。
当时公爹觉得形势不妙,立刻开始装疯卖傻,朱高炽跟两个小叔子因为朱允炆不恰当时机的死装好人,全须全尾的回了燕地。
第三个第四个是齐王代王。
同年五月被告发,也被贬为庶人。
第五个轮到了岷王。
同年六月,岷王因有罪同样被贬为庶人。
整个事态的发展说起来就几句话,但形势其实很复杂。
朱允炆削藩的动作进行的如火如荼也顺利无比,只有湘王阖府自焚一事闹出了一些波澜。
而那些没被波及到的大多数藩王都在观望。
除了刀子不割到身上不觉得疼的理由之外,明眼人都知道朱允炆这一系列操作隐隐针对及削弱的是藩王里面最硬的燕王。
燕地的北平布政使被朱允炆换了人。
朱允炆还派了心腹接管北平的兵马。
公爹原本掌着的兵马也被朱允炆调走了。
这些公爹都忍了。
可还没完,六月,朱允炆在锡林郭勒,也就是燕地边缘,驻扎了朝廷的大军。
到最后,公爹,手里只剩下八百王府护卫军。
八百啊!!!
朱允炆却是手握百万朝廷大军。
这位大侄子就等着公爹抗命,抗命就是谋反,直接大军压境,可以名正言顺的把公爹拿下。
一年半的时间里,发生了那么多事。
王府里要不是有婆婆镇着,早就人心惶惶,东奔西顾了,包括她自己。
她带着啥都不懂的瞻基,自己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等着刀子落下来的滋味,就别提了。
到了七月,朱允炆这把刀子等不了了,终于图穷匕见,派兵包围燕王府,要抓公爹去金陵面圣。
那会,瞻基才一岁半。
那天夜里,她抱着儿子,跟婆婆一起,被那么多刀枪指着,挺头抬胸,站在燕王府的前院里。
公爹一开始只是笑着迎了来人,等人踏过了门槛,转身抽出婆婆身后的大刀。
一刀下去。
血溅五步。
来人的头颅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居然没有粘上血迹,脸上还能清楚的看到临死那一刹那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微笑。
一院子的静谧在瞻基突然拍手兴奋的叫着“祖父——祖父——”的声音里喧嚣了起来。
满目红色开启了四年的靖难之役。
也开启了她通向太皇太后的征程。
这后面所有的大风大浪的她都经过,当时觉得每条路都像绝路,可回头想想不过如此。
最难过的老年丧子丧女,她不也熬过去了。
痛固然会痛,但活着的人要善后,她没空伤心。
死的那天,除了放不下,她隐约觉得自己是松了一口气。
一辈子被催着赶着,没过过几天平安喜乐的日子,这下终于能死了。
真正的有时间去想,去琢磨,并且为之痛彻心扉,是她死了以后。
是她在功德司那些无所事事等待的日子里。
是她回来以后在娘家待着等待成为世子妃的日子里。
重新嫁入王府,是她拿功德换回来的不可知的未来。
那么,现在这个提早到来的孩子,意味着一切已经开始彻底的改变了。
那么,她有可能不用再白发人送黑发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