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里,两人迟迟没有开口,还是苏黎夏先出声打破了面前的这份宁静。
“你怎么还留着它,这么破的东西,我以为你早就扔了。”
望着眼前的这个称不上精美的丑东西,苏黎夏忍不住吐槽道。
口是心非,明明她不是这样想的。
“可是它是卡卡,是你给它取了名字。”
卡卡是苏黎夏给这个布偶机器人的取的名字。江霖生日会那天苏黎夏和江霖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告诉了他这个布偶的名字。
苏黎夏当然明白江霖这句话的言下之意,因为她给布偶取了名字,所以他是绝对不可能扔掉它的。就像学校门口的流浪猫小七,自从她和江霖给它取了名字之后就一直在照顾它,直到她们毕业,又给它找了周围的一户人家收养它。从人们给一件物品、一个生物取了名字之后,这个生命就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
“而且,这是你送给我的。”
江霖又补充了一句。
他的目光太过炙热,好像蕴含着千言万语想要诉说,那磅礴的情感使得苏黎夏一下子不敢与他对视,她移开了视线望着窗外假装看风景,其实此刻的窗外除了路灯什么都没有。
“苏黎夏,陪我去海边看日出呗。”
听见江霖的话,苏黎夏扭头看向了他,那眼神里明晃晃地写着,你莫不是脑子被驴踢了吧。
这人又发什么疯呢?大半夜的不睡觉去看什么日出,明天还要上班呢,傻子才陪他去看。
等苏黎夏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远处的灯塔上方不断闪烁着灯光,像是在大海中无声地呐喊。
“你醒了。”
江霖的声音就在耳边,夹杂着些许海浪的声音,许是江霖怕苏黎夏睡觉闷着,就把自己那边的窗户开了个小缝,耳边能传来浪花拍打岸边的声音。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一股淡淡的花香,像是雏菊,又像是薄荷的香气,在海风微咸的空气中很好分辨。
“我什么时候睡着的?你怎么不叫醒我?”
苏黎夏迷迷糊糊地起身,身上盖着的衣服也随着她的动作滑下来一部分,原来是衣服上传来的味道,这么多年了,她又一次闻到了这个熟悉的味道。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自然也忘记了自己为什么答应江霖一起陪他来海边,更别提江霖什么时候给她盖上的衣服。不过也许很多事情从来就不需要缘由,就当是她喝醉了酒,也疯一回吧。
“看你睡得那么香,不忍心叫你。而且叫你起来你喝了酒又开不了车,还不如让你休息会儿。”
江霖说的是事实,但苏黎夏却听着感觉自己心太大,直接把人当司机了,心里还有些愧疚。
“但是我可以陪你说说话啊。”
“没事,你只要待在我旁边就够了。”
又来了。又说这些让人不知道怎么回的话了。
从今天接到她的那一刻起,苏黎夏就觉得今天的江霖怪怪的,说出来的话也让人牙酸,不知道该怎么回复,也许,她今天就不该上这辆车。哪怕再迟钝,她也早就感受到了江霖所传达的含义,可是她不敢想,不敢想对方是否真的有这个意思。他突然消失,最近又突然出现在她的生活里,这一段时间都像在梦里一样。
“走吧,我们出去看看。”
两人走出车外,沿着灯塔的长道一路走到尽头,就已经望见东边海面上缓缓升起的太阳。晨曦的光揉散了冷清漆黑的夜色,金色的光线穿过白云照射到远处的海平面,仿佛这世间的一切都笼罩在这无边的暖意之下,一切又都充满着希望。
“好美啊。”
披着江霖的外套,苏黎夏忍不住感叹道。也不知怎的,也许是看惯了日落,看到这样美丽的日出还是会令人心神一震,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就像是电视剧的最后一集,经历了许多的磨难和困苦,大家终于迎来了圆满的大结局,身边还有自己的家人、朋友和所有爱的人。
被海风吹拂着的苏黎夏终于想起了自己多年前在河边与江霖许下的约定和那幅未完成的画,她不知道对方是否也记得。
大抵是记得的吧,不然也不会开了一晚上的车特意带她来这里,这段时间江霖在她面前出现的频率格外地高,已经不能用巧合来说明了。
她不知道江霖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就像她也不确定这份喜欢到底是源自于好友重逢的喜悦还是随时会消失的新鲜感作祟,这种不确定性使她这段时间都在刻意躲避对方的试探,活成了自己最讨厌最拧巴的那种状态。
她太害怕了。
他们中间已经因为自己可笑的自尊心失联了好几年,如今好不容易回到朋友的稳定状态,她不敢再进一步去赌一种可能。毕竟再进一步容易,但是再退一步,他们连普通朋友都做不了了,她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是啊,好美。”
江霖说这话的时候正好看向了回过头来看他的苏黎夏,那深情像是火山口喷薄的火焰一般快要灼烧她的心口。
在苏黎夏的眼中,此刻的江霖眼中盛满了柔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日出的暖光所笼罩着的滤镜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此刻的江霖仿佛和记忆中的少年又重合了。
“苏黎夏,你愿不愿意......”
江霖小心翼翼地确认着,不用细想,苏黎夏就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话。
“江霖,你有没有看过重庆森林?”
她打断了江霖没来得及说完的话,问了一个让人摸不着头脑的问题。苏黎夏说话的时候,视线飘向远方没有聚焦,恍惚过了一万年那样久的时间,她的耳畔才响起江霖略显沉闷的回答,轻轻的,像是随便被一缕海风裹挟着就能瞬间消失在大海深处。
“没有。”
江霖足够聪明,当然知道苏黎夏突然打断他是不想听接下来的内容,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也能感受到苏黎夏不是对他毫无感觉,只是不清楚为什么她总是千方百计躲着自己。他很想告诉对方这是他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他喜欢她,比她想象中还要早。
果然,还是太快了吗?
“走吧,起风了。”
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也许,今天不是一个很好的时机。下次吧,等下次有机会的时候他再亲口跟苏黎夏说,江霖想。
“衣服还给你。”
苏黎夏下车的时候披着江霖的外套,浅浅的薄荷味早就消散在呼啸的海风中,她想把衣服还给江霖,却遭到了对方的拒绝。
“不用,你披着吧,海边有点凉。”
既然他不需要,那好吧,苏黎夏紧了紧身上的外套。嘶——还真的有点冷。
背对着大海的时候,她突然想起电影《重庆森林》里有这样一段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在每个东西上面都会有个日子,秋刀鱼会过期,肉酱也会过期,连保鲜纸都会过期,我开始怀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东西是不会过期的。
记不记得都无所谓了,只要他还在身边就好了。
洒满金光的海平面逐渐被两人落在身后,东方的太阳将两人的影子越拉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