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沉沉的迟煜再睁眼,耳边的疯狂已经平息下来,环境安静到令人害怕。
意识回笼过后,他警觉地抬起头来,始终松松垮垮搭在肩头的毛毯滑进怀里。
?
手背上的绒毛触感有些痒,他抓起毯子,上面除了有些自己的信息素外,再闻不到任何味道。
迟煜环顾四周,昏暗的灯光已然大亮,本该人满为患的酒吧里空荡荡的。
他拿起手机一看,已经将近凌晨1点半了。
酒吧早就打烊了。
迟煜刚要起身去找秦,就听见旁边传来一个惊喜的声音。
“呀,你终于醒了?”
正在打扫的小董一下子把手里的抹布甩飞,提拉着拖鞋就跑过来。
“你知不知道你在这儿睡了多久,要不是我们老板人美心善,你就会被扔出去了——”
“还给你盖毯子,我都没有这个待遇——”
“给你们添麻烦了……”
迟煜现在更在意秦会不会因为自己的失态而生气,毕竟他还没完全征得秦的同意去为自己辩护。
于是,迟煜有些无礼地打断小董的话:
“秦先生他现在在哪里?”
“啊?你找他?这个点他应该在露台呢吧——”
并不知道秦和迟煜之间有什么故事的小董好心地替迟煜指路:“就从吧台后面进去,左手边就是楼梯。”
“哦对,你顺道就把毯子放在楼梯旁边的沙发上吧,那都是咱老板的东西。”
“多谢。”
迟煜点头致谢,捏着手中轻软的毯子走进吧台,布局果不其然和小董说的差不多。
木质楼梯的底下摆着张浅灰色的沙发,垫子上有些许压痕,上面还团着一条凌乱的毯子,似乎不久前他的主人还在上倚靠着,连温度都还没散尽。
迟煜依着小董的话,走近将毯子放回去——
他还以为在沙发附近会闻到那令自己印象深刻的信息素味道,可无论他怎么感知,都是空无一物。
就好像是这沙发的主人是个没有信息素的beta一样。
奇怪——
秦难道不是omega吗?
迟煜不经意地掠过茶几桌面时,看见了秦服用后随手扔在桌面上的信息素隔离剂的残骸。
他还是从贺文翊那里知道这种药物的,虽说用途不太一样,但大致功能都是抑制腺体对信息素的扩散。
聪明如他,只是看了一眼,就知道了问题的答案。
成年人的世界总是有很多不能问的,不能说的,不能知道的。
迟煜立刻垂下眼,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转身上了楼,手指在掠过微凉的扶手时紧了紧,不受控制地又悄悄瞄了一眼桌面。
装作不知道是不知道,可迟煜不免会好奇,秦这么做的原因何在。
他断断续续的想法在登上露台时,被夜晚的凉风不经意地吹散了。
凌晨的天幕比夜晚更加澄亮,连星星和月亮的轮廓都清晰几分。迟煜抬手拨开自己额前被吹乱的发丝,扭头,看见了那胳膊搭在栏杆上,背对着自己,望着远处的背影。
亮红的长发在夜幕下更加鲜艳,发丝垂落被风铺开,遮盖住本就纤细的腰型。
用婀娜来形容一位成年男性或许并不合适,但此时此刻对秦而言十分恰当。
若不是秦身上穿的还是那套酒保服,迟煜都要以为站在露台上的是不是什么传说中才会存在物种——
比如食人鲜血的吸血鬼,又比如汲取人精力的魅魔。
而这两种生物,都有一些不必质疑的共同特质——
美丽、神秘、危险、致命。
一如时而亮出獠牙的秦。
迟煜莫名觉得自己现在上前打断秦一个人独处的时间有些突兀,所以他便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站在楼梯口等着秦发现自己。
“喂,小子……”
可是也不知怎么,几秒钟不到,背对着迟煜的秦就开口了。
“醒都醒了,来都来了,就在那儿站着?还是等我请你过来呢?”
声音懒懒的,带着些工作过后的疲惫,连话语都变得轻飘飘。
虽说攻击力不减。
迟煜不知道秦是怎么发现的,也许是夜晚的风带走了自己的信息素,传进了秦的鼻腔里。
“……”
他只好放轻脚步,沉默地走到秦身边,隔了礼貌的距离,双手插在口袋里,没有说话。
不是不知道说什么,而是近在唇齿的疑问太过冒犯,他怕自己尚未完全清醒的脑袋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情来。
没等到回答的秦却勾唇笑了一下,微微侧身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站的笔挺的alpha,揶揄道:
“跟你说话呢,睡一觉就哑巴了?”
“我好像也没往你酒里下哑巴药吧?”
“……”
末夏的清晨微凉,几许潮湿笼罩,连空气都带着点点不可言说的清甜。
但那不是迟煜想闻到的味道。
他想闻到的,是秦身上混杂着淡淡烟草味,却依旧甜腻如同奶油的花香。
“确实没有。”
迟煜抬手,用指尖抹去栏杆上零星几点潮意,也像秦那样,把始终绷紧的背放松片刻,搭在栏杆上。
“但也没说药只能下在酒里。”
“万一,是在沙发前的桌子上呢?”
明明知道自己不该问的话,迟煜还是问出口了。
在abo的生理构造出社会背面的金字塔,alpha是站在顶端的。
强大、有能力、天生的领导者,都是他们的标签。
而始终处于“不受尊重”与“必须受到尊重”的境地中的omega,则被认为是柔弱、可怜、需要保护的。
不过大部分这样的标签,都只是一个毫无用处的刻板印象。
至少在迟煜26岁的日子中,所接触到的大部分omega都有自己的追求和执着,并不甘心附身于alpha。
而往往这些omega,会采用一些极端的手段——
要么是彻底远离alpha来反噬般克制自己的本能,要么是直截了当地服用药物将自己转变成一个“外在的beta”。
迟煜的直觉告诉他,秦很明显不是那类走向了“极端”的omega,他明明不需要这种药物,也能在alpha至上的社会中如鱼得水,独善其身。
秦眯了眯眼睛,片刻就知道迟煜说的到底是什么。
他嗤笑一声,说道:
“你还真直接啊。”
“所以呢?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