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进和沈清看向门口,便见李元卓和秦彤玉站在那儿,旁边还有两个下人。
李元卓一脸笑意,手中拿着把折扇,冲沈进拱拱手。
沈进心中虽有些厌烦,却也不好伸手去打笑脸人,何况不管如何说,李元卓也是太子的表兄。
于是起身回礼:“原是韩国公之后,幸会。”
李元卓顿时一脸落寞笑笑:“那都扯远了。”
想他曾祖父是开国功臣,祖父也威名赫赫,都是能名垂青史的人物,到了他父亲这儿,却成了韩国公府的污点,如今他家爵位都被削了去。
旁人恭维自己就算了,他若将‘韩国公之后’当回事,反倒要闹笑话。
他接着上下打量沈进一番,赞叹:“一直听闻沈伯年轻有为,乃少年英杰,今日一见,果然气度不凡。”
沈进轻笑:“李兄谬赞,韩国公府累世功勋,乃将门典范,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李元卓不由失笑,一副相见恨晚的神情:“一直都想上门拜会,只是也不知沈伯何时得闲,今日能碰到也算缘分,不如我来做东,大家一同用顿饭?”
他这话也不是作假,在王家那儿碰了一鼻子灰后,他前些天得知沈进上了京,确实有与其结交的心思,这才给沈家发了帖子,邀沈家人参加他家老姨奶奶的生日宴。
沈进闻言眼神瞥向秦彤玉。
李元卓忙介绍:“这位是户部郎中秦大人家的三姑娘,与你家也算沾亲带故了。”
沈进眉头微挑。
原来是秦纪贤的女儿,那可不就与他家沾亲带故。
秦彤玉冲沈进翻了个白眼。
沈进嫌弃扯了下唇角,又看向李元卓:“既如此,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李元卓顿时笑开,抬步走了进来,道:“沈伯,请。”
“请。”
四人落座后,李元卓看向小二:“来道烧鹅、鲜鱼花菇蒸猪蹄、孜然羊肉、五味蒸鸡、煎鲜鱼、胡椒醋鲜虾,再来两道凉菜,另上一壶冰镇的米酒来。”
旋即又看向沈进:“这些都是广聚楼的招牌菜,不知可都对沈伯胃口?”
沈进点头:“李兄做主便是,只是家妹饮不得酒,你们这儿还有什么凉饮?”
后头一句是冲着小二说的。
他还记得小妹渴了。
李元卓闻言看向沈清,暗恼自个忽略了这沈家的小姑娘。
看清沈清的容貌,他微有些诧异。
小姑娘穿着身粉褂红裙,头戴红色海棠绢花,肤如冰雪,神清骨秀,一双黑眸清澈透亮,像极了降临凡间的小仙子。
一直听闻王升仪表堂堂,没想到沈家兄妹的容貌也这般出众。
小二笑着回道:“爷,咱这儿还有冰雪冷元子、绿豆水、荔枝膏水、卤梅水、紫苏饮和凉茶。”
说着眼神不自觉瞥向秦彤玉。
李元卓是广聚楼的常客,沈进还穿着二品官服,但广聚楼因离皇城近,又是京中顶有名的酒楼,哪天不来几个官和王公贵胄,小二都习惯了。
倒是这扮小子的姑娘他头回见。
“小妹,你要喝什么?”沈进看向沈清问。
沈清:“来壶紫苏饮,要先上。”
秦彤玉瞪了沈清一眼,也看向小二:“给我来碗冰雪冷元子,也要先上。”
“好勒,几位爷和姑娘请稍等。”
待小二下去,秦彤玉一手搭在桌上,烦躁地用手指头敲击着桌子,还故意用手指甲弄出响声来。
那呱噪的敲桌声,使得沈进也烦躁地瞪了秦彤玉一眼。
这秦家的姑娘怎这个德行?
搞得他拳头都硬了。
意识到心绪受人影响,沈进从手腕上取下缠了三圈的沉香手串,拿在手中盘了起来。
这手串他们兄妹三人每人都有一串,就连沈坚和沈桃也有,都是小妹送的。
小妹说若心不能静时,盘一盘串有好处。
还说心乱则愚起,心静则智生。
他想想确实是这样。
大舅素来从容镇静,小妹和郑挽澜也是如此。
若不他这两年性情也不会发生这么大变化,这叫近朱者赤。
李元卓也意识到秦彤玉的举止有些没教养,不赞同地看向她:“彤玉,坐好。”
他的语气有些严厉,秦彤玉顿时嘟起唇看向李元卓。
心中既有些委屈又有些甜丝丝的。
他喊她的名字时自然又霸道,想来是真心将她当做自己人了。
李元卓看着小姑娘委屈的模样,又有些后悔自己语气严苛。
到底只是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
他又看向沈进:“沈伯这是刚放衙?”
沈进摇头:“今儿休沐。”
李元卓疑惑道:“那怎还穿着官服?”
秦彤玉不由‘噗’笑一声,心想这人别是没当过官,休沐也要穿着官服出门耍威风吧?
李元卓蹙眉看了秦彤玉一眼。
这小丫头今儿不合时宜的举止也太多了。
沈进这会儿却已经丝毫不受外人影响,道:“今儿皇上召见了家妹,刚去宫里接了小妹。”
李元卓一脸诧异:“皇上召见了令妹?是为何事?”
他听闻皇上十分勤勉,自打登基后,就没有一日清闲过,何况沈家的姑娘跟皇上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怎会突然受皇上召见?
秦彤玉也有些意外地看向沈清。
沈进无奈一笑:“我也不知是为何。”
李元卓眉心微蹙,又看向沈清:“沈姑娘,皇上找你说了什么你可还记得?”
沈清抬眸看他,语气淡淡:“什么也没说。”
李元卓:……
他还想再问什么,小二送了凉饮上来,沈进先是给沈清倒了一碗紫苏饮。
沈清这会儿确实渴了,也不客气地先喝起来。
紫苏饮便是用紫苏叶煮的饮品,这酒楼里的紫苏饮许是加了米醋与冰糖,喝起来酸甜可口,十分开胃。
秦彤玉用勺子舀着小圆子,见沈清闷着头喝东西,眼中露出一抹讥笑:“沈姑娘,昨儿我祖母不是给了你两件项圈,怎不见你戴?”
沈清慢悠悠放下勺子,抬起眸:“为何这么问?”
秦彤玉一噎,她没想到沈清不按常理出牌。
正常人听了这话,不是该解释为什么不戴的原因吗?
她倒反问起她来了!
秦彤玉恼怒道:“那是我祖母的陪嫁首饰,我为何不能问?”
沈清散漫地扯了下唇,语气慢条斯理:“可你家老太太赠与我了。”
秦彤玉气得鼻子都快歪了。
这小贱人果然是个绿茶婊!
李元卓见两人火药味很浓,疑惑问:“什么项圈?”
秦彤玉连忙告状:“我祖母昨儿刚见沈姑娘,这小姑娘就哄得我祖母将两件陪嫁首饰给了她,单一件便值当上万两银子,她竟好意思收!”
她越想这事越不甘心。
原本她也没惦记那老巫婆的陪嫁首饰,毕竟那老巫婆手里最值钱的东西,可是秦家纸坊的三成股息。
就算那老巫婆在嫁妆上偏心吕秀英的两个女儿,但秦家纸坊的股息肯定是要均分给家里男丁的。
她有两个亲哥哥,届时老巫婆一走,还是她家占便宜。
可今儿上午她去京中最大的玉器行给曾老姨奶奶挑选礼物,看中了一柄白玉如意,竟要价一万两银子!
她虽不识得好玉赖玉,可那柄白玉如意扎在玉堆里,明显玉质比旁的玉水润通透些。
但她哪里有一万两银子,只好问让伙计拿些稍便宜的玉如意给她看,最后挑了大半个时辰,才勉强挑出一柄价钱合适看起来又好看的,搞得伙计看她的眼神充满了鄙夷。
想她身为秦家的小姐,这般拮据,那老巫婆却对外人这般大方,她心中能不气愤才怪了。
李元卓微怔,接着又是诧异看了眼沈清。
秦家的老太太他是知道的,出身浙江董家,他问过秦彤玉她祖母的情况,听说老太太身子骨尚且健朗,脑子也没糊涂。
这小姑娘是如何入得了秦家老太太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