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垂了垂眸。
这老头倒是比赵氏和徐氏有脑子多了,不管做什么事,总归不能让人挑出大毛病来。
就好比不让大房二房吃干粮这事,他自个是以身作则带头的。
让大房二房供养三房,那也是好听话没少说,什么不会让你们白供,等老三出息了自会报答你们,以后那银钱会让老三还给二房云云。
明明把大房二房当骡马似的供着三房,还让人反驳不得,只得吃下这闷亏。
徐氏听老爷子这么说,当下又神气地挺直了腰,得意洋洋看着沈清。
她就不信一个小丫头片子,在这个家还能翻出花来。
沈清很快抬起眸,明明一个五岁的小丫头,偏生能给人淡定从容的感觉。
“爷,三叔是您儿子,我大伯我爹就不是您儿子?我堂哥我大哥二哥不是您孙子?家里家外是谁在操持?房子地又是谁置的?如今家里是难,可大房二房在为这个家当牛做马,劳心劳肺,干粮却吃不上一口!偏偏三叔能在县里念书,三婶能在家享清福!同是姓沈的,三叔怎就比我们金贵这么些呢!”
“就算三叔念书的事不提,当初咱家给三婶的聘礼是多少?她又带了几个铜子的嫁妆过来?我说句难听的,咱家娶她都是我爹掏的银子,来咱家啥事不做,日子却跟富太太似的!敢情在这个家,大房二房不仅得供着三叔,连三婶都得当祖宗般供着?”
“他们可不小了,都老大的人了,是不是他们活着一天我们就得供一天?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您能给个准话吗?您成天骂官老爷不给百姓活路,是在逼民造反,我们的活路又在哪儿?”
“还有奶和三婶贪了我娘的嫁妆咋算?这事搁哪儿都说不通!”
王家早年也就算个富农,条件不比如今的沈家强,但谁让王家出了个有本事的王升,后来倒渐渐发达了起来。
原主娘嫁来沈家时,王升都当了好些年秀才了,还是成绩优异的廪生,不仅能免一些税赋,年年有朝廷补助的钱粮,他自个也有营生的门道,十四五岁就能赚钱了。
哪像沈昌似的,都21岁了,除了吃啥都不干,就连念书也废成那样。
听说当年王老爷子老太太在的时候,都挺疼原主娘的,就连王升也疼她。
当年王家给王氏准备的嫁妆可不少,这年头出嫁的妇人若是死了,有孩子嫁妆该留给孩子,无孩子娘家是可以收回的。
当老子的拿儿子的财产就算了,儿媳的私产也要拿,这沈老头和赵氏办事可真是不讲究。
眼见赵氏和徐氏气得想骂人,沈清又是抢先一步堵住了两人的嘴。
“爷!您要说我娘的银子也该紧着三房用,大伯大哥拼命挣回来的粮食都该紧着三房吃,我们大房二房就该过食不果腹的日子,我也没啥好说的,等我大舅哪日回来了,您能想好说辞跟他说就成。”
说完她也不顾沈老头、赵氏和徐氏难看的脸,拉着沈策回了屋。
一旁周氏听了沈清的话,许是想到这些年过的糟心日子,眼泪瞬间流下来。
沈桃忙扶起周氏的胳膊,小声唤了声:“娘。”
周氏抬袖抹了把眼睛,摇摇头:“娘没事,咱做饭去,你三婶该饿了,饿了你三婶咱可担待不起!”
平日多老实的人,今儿也学会指桑骂槐了。
这么多年了,家里啥有好的,总是先轮到小叔子,然后再是赵氏和沈娇娥,自从徐氏进门后,家里又多了位祖宗。
若不是当年老二和老二媳妇在的时候,在沈家还有些话语权,他们大房因此沾了一点光,大房怕是啥好都落不着的。
同是儿子儿媳,老爷子偏心到没边儿,周氏怎可能没有怨言?
沈老头的脸色更加难看,却莫名没吭声。
赵氏胸口起伏得厉害。
刚刚那小丫头嘴皮子这么利索,害的她都没插上话,只好冲周氏发起火来:“做啥做!今晚都别吃饭了!真是反了天了,家里竟出了这么个孽障,连长辈都敢指着鼻子骂了!”
谁知她话一落,沈老头难得同她唱起了反调:“今晚全家都吃干粮!往后也没有一家人吃两样的!兰娘,你去给周氏舀面去。”
兰娘是赵氏的小名。
赵氏不可置信地看着沈老头:“你说啥?”
“去!”沈老头沉声喝道。
他突然想起了族长跟他说的话。
族长大前儿找他,也不单是说了老三的事。
也跟他提了几嘴,让他心别偏得没边了。
听说那王举人虽没回乡,却年年给他妻儿寄不少银子,如今王家的日子好过着呢。
不定那王举人啥时候就真回来了。
二孙女的话让他闹了个没脸,他心中是气的,可见大房二房一个个对他怨气这般大,他不得不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过了。
这样闹下去,这个家都得散咯。
沈老头少有跟赵氏冷脸的时候,这一声喝可把赵氏给吓了一跳。
就连徐氏都坐不住了,有些无措的站起身。
周氏、沈坚和沈桃却眼睛一亮,但很快眸光又黯淡下来。
有赵氏和沈昌在,他们总感觉老爷子好不了几天的。
赵氏面色变幻几番,最终还是心怀不甘地回屋舀面去了。
“老三家的,你跟我进来一趟。”沈老头又喊上徐氏,也背着个手回了屋。
徐氏眸光闪了闪,“哎”了声,跟了上去。
……
沈清回到屋,淡定地找来鸡毛掸子,让沈策帮她扫身上的灰尘。
沈策看沈清的眼神都能放出光来,他看了看窗外,见院里没人了,才小声问:“小妹,你今儿咋这么厉害了?”
到底年纪小,沈策压根没多想别的,只觉小妹变厉害了。
比他还会骂人呢!
沈清轻笑。
这算什么厉害,她上辈子见过的极品多了,亲生父母都不是省油的灯,还有那些后妈后爸后弟妹们,个个都比这家人高明好几个段位。
磨磨嘴皮子就能对付的极品,在她以前那个家里,连个青铜都算不上。
旋即她眸光微闪,冲沈策招招手。
沈策立马会意,附耳过来。
“二哥,我跟你说了,你可不要告诉旁人。”
沈策连连点头。
“其实我前儿生病时,见着胡仙姑了!”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