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宁如颂眉毛微挑,倒真有些惊奇了。
没有走内务府的路子,到直接走上了小关子的路子,本事倒是不小。
修长洁净的手指微动,玉罐上的流苏晃了晃,宁如颂心底也给出了几个人名。
南王为人直莽,不会绕弯子的献礼,恐怕会直接端着礼大大咧咧的给宁如颂,托他交给玥玥。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了,既有本事又有动机。
“把小关子给朕叫来。”宁如颂俊雅的面上无波无澜,手指的动作停了下来。
小关子此时正在御花园里交代春日宴的事,暖阁外的小叶子一听连忙撒腿就跑往御花园报信。
手上的拂尘跑的一晃一晃,心里倒没多少焦急。
师傅在陛下面前混了那么多年,牢牢站稳身旁第一人的位置,自然知道陛下的忌讳,万万不会触犯。
贺玥把小玉罐从宁如颂手边拿了回来,看着纠缠在一起的流苏,轻轻的横了宁如颂一眼。
她本来就长了一双眼型偏妩媚的柳叶眼,偏生眼神却清泠泠的,看的宁如颂心头发烫。
宁如颂默了一瞬,伸手要过玉罐,快速的解开纠缠的流苏,递到贺玥眼前放好。
站立在不远处的小碧偷偷瞄到这一幕,心底产生了微妙的痛快。
这叫什么,以柔克刚,对,以柔克刚!陛下再如何恣睢冷凛,在娘娘面前总归是要低头的!
小碧垂首忍不住勾起笑,再抬首就对视上帝王狭长冷冽的凤眸,是漫不经心的,漠冷的,她心神被摄住,手脚瞬间僵住,动弹不得!
太骇人,太锋锐,似是一把浸着寒霜的利剑!
“啪嗒!”小碧慌的身子一歪,撞到了摆放着斗彩云纹瓷器的博古架!
瓷器碎了一地,小碧不管不顾的跪在碎片上,“奴婢一时慌神,求陛下娘娘恕罪!”
腿部的血沁出衣裳,小碧还在磕头,汗水和血粘在伤口上,她疼的浑身都在抖!
“慧青!”贺玥被突兀的惊了一下,忙要下榻,声调略微上扬。
慧青心领神会,快步走到小碧身边,强制的将她撑起扶到一旁,先行呵斥道,“不成器的家伙,嚷嚷什么?!”
软榻上,贺玥正要下榻,被宁如颂环着腰轻柔的阻止,他眼睫低垂,温声劝道,“玥玥,地上还有瓷器的碎片,我先带你去隔间,这里叫宫人整理。”
他这会的咬字偏轻,声音似是缓进了雨雾中,金相玉映的面上从容平静。
贺玥并未生疑小碧此时的慌乱状态,小碧一直以来都是粗枝大叶的,况且那博古架离她确实近。
揉一揉眉心,贺玥面色有些疲惫,小碧之前不是已经长进了许多吗?怎么一下子又故态复萌。
想来小碧出宫的事是拖不得了!
“一个宫婢而已。”宁如颂将贺玥揉着眉心的手握在掌里,指腹轻轻的摩抚她的掌心,“玥玥的人,玥玥自己做主就可。”
玥玥和他之间不能有任何的嫌隙,他想他是要大度温和的。
不能明面上处置这个愚蠢的段家婢,那就打发出去,不要在眼前碍眼就可。
他已经是宽宏大量至极,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
贺玥垂眸思忖,整个人被宁如颂抱在怀中,带往隔间。
而小碧则被慧青带到她的耳房上药,她半蹲着用打湿的温帕子先将血污擦去,恨铁不成钢的骂小碧,“你仔细想想,自从入宫以来,你给娘娘带来了多大的麻烦!”
“你的小命又被娘娘保下了多少次!”
小碧心有余悸的哭着,那滔天威势至今都好像悬在她心头,她忍不住向她亲近的慧青诉说,“是陛下,是陛下他看了我一眼,好可怕!”
“闭嘴!”慧青把帕子丢在一旁,冲上去捂住小碧的嘴,“隔墙有耳,你是要把我的命一起搭进去吗!”
…………
两刻钟后,小关子就颠颠地跑到暖阁外,满头大汗,他随意的抹了一把,保持着狼狈的状态。
喘着粗气就进去,跪下行礼一气呵成,“奴才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宫女的声音怯懦,“关公公,陛下和皇后娘娘正在东隔间里。”
小关子来不及询问发生什么就忙赶往东隔间。
这回见外头守着宫人才进去跪下行礼,“奴才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长案前,贺玥正在翻看着参宴的名册,目光落在段瓒的名字上有些愣神,忍不住伸出纤白的手指在上面点了点。
宁如颂恰时出声叫小关子起身,“起吧,朕叫你过来,是问问那罐口脂的事。”
贺玥回了神,抬眸看向小关子。
小关子不怕陛下询问,走道献礼是宫中时有发生的事,天下的水哪有是纯清的,何况是这皇宫里头,陛下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明面上是刘太妃托奴才献给娘娘的,说是曾经对娘娘多有不敬,特此请罪。”小关子弓着腰,面带谄媚,“可要奴才说呀,刘太妃想不出这法子,多半是刘国公出的主意。”
皇后娘娘尚是太子妃时,刘太妃确有不敬之处,当时刘太妃的贴身宫女仗着刘太妃的名头和她肚中的龙嗣并不将贺玥跟前的宫女放在眼前。
可这毕竟只不过是下人之间的龌龊,两位主子从未明面上对过,所以这也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往事罢了,根本值不得大张旗鼓。所以这赔罪根本不是赔以前,而是赔现在。
刘太妃自从住回刘国公府,一个月有半个月都在跑马野游,身子骨可以称得上硬朗,哪会这么巧就病了?
不过是不想给曾经仇敌们的孩子组宴,刘太妃的孩子没了,却要亲眼看着她们的孩子成婚嫁人,心里怕是呕的要命,所以就想法子将自己搞病躲了这个差事!
小关子又不知从何处拿出一个锦盒,恭敬奉上,“这不,见娘娘收下了口脂,刘国公又托奴才奉上这铺子的所有契书!”
贺玥美目微垂,看向小关子捧着的锦盒,不由感慨,刘国公好大的气魄!
这铺子并非只有一家,而是整个大云朝都有它的铺面,想不到竟然是刘国公持有的,不愧是世代簪缨的家族,底蕴就是深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