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还有一些料峭寒冷,大臣们们年纪都偏大,偏殿书房还是燃了炭火。
大臣们坐在两侧,小叶子给他们上茶水。
陛下和皇后娘娘归来的消息他们自然提前得知,不然也不会候在这里等着。
原本提心吊胆的心已经稳妥的归回原位,皇后娘娘腹中可怀着唯一的龙嗣,半点差池可都不能出!
况且众人有目共睹,陛下对皇后娘娘爱甚,若是皇后娘娘有个好歹,陛下恐怕就得重复三年前的那一出,他们好不容易安顺下来的日子,又要没了。
殿门打开,宁如颂径直坐到御座上,有些差别叫人一眼都能看出来,穿一身鸦青色暗纹常服,腰间悬挂着一枚精巧的墨玉龙纹佩,相比起来系的梅花络子就过于粗滥。
大臣们起身拜礼,“参见陛下,陛下万安!”
宁如颂神情慵散闲适,没有一贯的凛重威容,手往下一压,示意他们坐下。
大臣们说了些要紧要决议的朝政,都是南王无法做主的。
一个时辰后,才堪堪止住了话头,在要散了之际,礼部尚书林老倏地起身,“臣恳请重开今年的选秀!”
宁如颂沉下的目光逡巡在他身上,其余大臣们也纷纷投以震撼敬佩的目光,林老一把年纪倒是颇具不怕死的崇高精神嘛!
林老知晓众人是误会他的意思了,连忙找补,“召开今年的选秀,为的不是充盈陛下的后宫,而是为了各位王爷的婚事!”
这里的王爷当然不是陛下的子嗣,而是陛下的庶弟们。
靖穆帝的子嗣比起往前几朝虽不算多,可也有十几人,可成婚的也就寥寥几个。
他们的婚事自己做不了主,太妃们也做不了主,只能由陛下指婚,按照往历都是在选秀中指人。
可陛下自登基以来从未选秀过,这事就有些难办了。
少顷,宁如颂抬眸,手指轻巧敲御案,“选秀不能重开,以皇后的名义在宫外的睿和苑里开一场春日宴就成,宴请各世家的出色子女,到时皇妹们和皇弟们一同参宴,由着他们自己相看。”
不论选秀的目的是什么,前例不能开,否则下一年朝臣们就会得寸进尺。
林老见好就收,“谨遵陛下旨意!”
“退下吧。”宁如颂淡声开口。
大臣们行礼退下。
林老走在宫道人,他的友人方老走至他的一旁,戏谑开口,“老夫还以为要痛失一友了。”
林老用手指他,“你这老匹夫出事,老夫都安稳妥当的活着。”
“嘿。”方老拍着他肩,小声的议论,“你可看见陛下挂着的梅花络子?”
斜觑一眼方老,林老语气带傲,“老夫的官职可比你大,察言观色的本领也比你强,那梅花络子有九成的可能是皇后娘娘打的。”
“陛下尚是太子时,也戴过类似奇异不凡的腰封。”
方老琢磨着奇异不凡这个词,频频摇头,“不愧是林尚书,下官叹服。”
…………
鎏金云龙纹香炉里点着由太医以往配置的安神香,宁如颂眉心一蹙,忙偏过脸垂首,脸色难看。
小关子动作快速的捧了痰盂呈至帝王面前,小叶子端着用来漱口的茶水立在一旁。
可宁如颂到底只是干呕几声,就抬手端过茶水漱口。
后接过锦帕捂压着自己的嘴,他始终很冷静,眼帘一掀,“差人把殿里的香给换了,要味道淡雅些的。”
“是,陛下!”小叶子立马应声,在自己师傅的眼神暗示下,快速离殿。
如此情势下,帝王仍然清贵凌凛,小关子却急得团团转,焦心的不行,凑到跟前,将声线给压低,“陛下,皇后娘娘如今才四个月,往后还有五个月的日子要熬。”
“要不要奴才暗地里去问问差熠,看看有什么缓解的法子?”小关子揪心的询问。
差熠等蛊师都被安置在一个隐秘的地方,那地方除了陛下就只有小关子和张侍卫知晓。
宁如颂倚靠在御座上,帕子仍然捂着,白色锦帕显的他脸色更为苍白,侧眸扫一眼小关子,“不必,现今如此的情况就已经很好,再贪心,恐生变故。”
嗓音隔着帕子有些沉闷,压在帕子上的手指苍白显眼。
小关子呐呐不言,女子怀孕的痛苦长达八九月,陛下如此矜贵的人物却要替娘娘生受着!
可又转念一想,皇后娘娘以往的三年里大多时日都是缠绵病榻,苦语难言,陛下也陪着焚心燃骨,并没有得到几分痛快。
现如今陛下身子虽时常不舒坦,但心里头松快自然的很,小关子心里纠结的叹息,各中利弊早就缠成了一团乱麻,哪还分得清。
晚间,陛下沐浴过后,往正殿暖阁走去。
这个时间段皇后娘娘应该在用晚膳,陛下过去恰好一起。
换洗后的衣物,由宫人整理出去,独独那一枚梅花络子由首领太监的徒弟小叶子仔细收好。
林老猜测的不错,这梅花络子就是皇后娘娘亲手编的,陛下近日里对它爱不释手。
回宫途中漫长,皇后娘娘总要打发时间,再平稳的马车都难免颠簸,刺绣不成,娘娘就打起了络子,虽然看着也不是很精美,但好歹也能戴出去。
小叶子一边把梅花络子放进比它珍贵百倍的锦绣盒子里,一边发散心绪,实际上他觉着,就算皇后娘娘的打的络子再不堪入目,陛下都会戴着,反正也没人敢置喙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