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来,这是贺玥来到这个世界的第四个年头,今年是兴元二十四年,她于兴元二十年四月七日穿越。
兴元二十年!为何偏偏就是兴元二十年!
这就是所谓的情深缘浅吗!为何能浅到如此程度,为何如此的残忍!
痛意顺着贺玥心口流到四肢百骸,卷走她最后的清明,徒留令她束手无策的混沌。
多年累积的哀痛化作一把匕首,在慢慢的剐着她心头的肉,贺玥紧蹙着眉,额间布满冷汗。
“嘭。”一声轻响。
贺玥侧倒在床榻上,佝偻着身躯,无声的痛哭,双手紧紧的抓着床柱,以防自己发出太大的声音。
到了后面她近乎苟延残喘的呼吸着,无言的疼痛让她整个人都绷紧。
此时贺玥的杂沓狼狈,令人见之触目心惊。
“段齐岱,段齐岱……”贺玥极度轻声的唤着这个名字。
一旁冷眼瞧着的茉儿第一次吐出了自己的真心话,“太子妃贺氏,你真可怜。”
她唤着别的男子的名字,悲恸成如此的凄惨模样,却又不敢放声痛哭,悲痛的压抑着,无声的受着凌迟。
太子妃贺氏被强掳进东宫是太子的一桩风流轶事,旁人都艳羡着太子对她的独宠,嫉羡着她从一介卑贱商户成为尊华贵凛的太子妃。没有人管贺氏的想法如何,她就这样被安置在碧院,被迫成为太子的妻,每日装作温和柔情的假象。
“太子妃贺氏,你当真可怜。”茉儿重复道了一遍。
贺玥伸出手,颤巍巍的抓住茉儿的一角衣物,嗓音悲却哑然,“我叫贺玥,叫我贺玥。”
茉儿垂睨着贺玥的面孔,似是零落在地的花瓣,姝美却悲凄,“贺玥你真可怜。”
他不想报复这样一个人了,都不用他出手,她自个就能在碧院里碎成残片,他只需要旁观就好。
不知过去多久,久到茉儿都要认为贺玥被凝塑成无法动弹的傀儡时,贺玥方才出声,“茉儿你帮帮我。”
她强撑着爬起,坐靠在床头,乌发散乱,面色在微弱油灯的映衬下惨白无色。
茉儿不分尊卑的坐在床榻边,垂睨着她,“帮你,你要我做什么?”
他们现在是绑在同一根绳上的蚂蚱,茉儿自然不用守那可笑的尊卑礼仪,现在是贺玥有求于他。
“你帮我搞到避孕药。”贺玥掀开眸子,直直的看向茉儿狡诈的狐狸眼,“我给你我能给的所有方便。”
茉儿嗤笑一声,“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宫人,怎么帮太子妃您?”
贺玥抬手捂着自个儿的胸口,也笑了一声,可瞧着倒像是哭,她抬起另一只胳膊,沁着冷汗的手停放在茉儿的左胸膛处,“我那时下手没分寸,不知道你还疼吗?我实在好奇你一个男刺客,进宫当婢女做什么?”
“哈。”茉儿咧开嘴笑了,感受着贺玥手上传达出的冷意,他兴味十足的看着虚弱不堪的贺玥,“什么时候发现的,就这么说出来,不怕我报复吗?”
什么时候,贺玥收回手,半敛着目,大概是茉儿有些时候太不像一个女孩子,而且小桃子曾经和她说过,他手臂上有伤,种种巧合加在一起容不得贺玥不怀疑。
“不怕,你不敢的,你害怕太子。”贺玥说出事实。
茉儿像是被踩中尾巴的狐狸,略微有些凶戾的抬眉,冷白的手搁在贺玥的脖颈上,威胁性的轻微摩挲,“贺玥,你在胡乱说些什么?”
可是贺玥接下去却半句话都没说,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柳叶眼里一片寂寥空荡。
片刻后,茉儿好似被烫到一样收回了手,语气不善,“好,我帮你,我倒是要看看你贺玥会在碧院里落得一个什么下场!”
说罢,茉儿拿着油灯便起身走了,出寝殿时他被鬼迷心窍一般回头看了一眼,贺玥跪坐在那张奢雅的弦丝雕花床上,幔帐没有合上,她被吞噬在黑暗中。
那一封不知写了什么的信纸被贺玥死死的按在心口,好像在用它堵什么空洞一般。
等茉儿出去了,贺玥一个人静静的蜷缩着,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她僵硬的躯体才微微回暖,她褪下手上的玉镯,按下隐蔽的暗扣,倒出一粒药丸服下。
再忍六个月,再过六个月,她就可以去段齐岱的段家了。
段齐岱我过的不好,一点都不好,你从小护着我长大,怎么忍心抛弃我一个人走了!
可是段齐岱到最后都在护着贺玥,生时在护,死后亦再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