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的雨变的湍急凶猛,噼里啪啦的砸在叶子上溅起水滴,云层越压越低,沉闷,压抑,空气中都蔓延着湿渌渌的味道。
贺玥屈身对着南王行了一个半礼,姿态端庄,嗓音恭顺,“侄媳见过舅舅。”
南王天生带着凶戾的眸子看向贺玥,微微打量,的确不凡,姿仪清雅幽和,容色柳夭桃艳,他勾唇噙笑,“形势匆忙,见到了侄媳也没备礼,下次舅舅给你补上。”
“多谢舅舅。”贺玥知礼应下,也明白南王是来寻宁如颂的,识趣的退到一旁。
贺玥悄然好奇的抬眸,南王的名号就算她当初待在李家村,也是如雷贯耳,手握军权、常年驻守边疆的唯一异姓王,同时也是何皇后的亲弟弟。
她微挑秀美的眉,倒是瞧着和何皇后天差地别,何皇后是雍容端庄的丽人,一举一动都透露出矜雅,而南王则桀骜,粗厉,不像世家子。
南王重新将视线回落在宁如颂身上,口吻严峻的说道,“兰国的皇子被刺杀了,现今昏迷不醒,刺客应当还未出城,需尽快抓获,而御林卫的调令在你手中,本王去东宫找你,被告知你在天和寺。”
宴席将至,附属国的皇子就出了这档事,难免人心惶惶,必须得尽快解决。
宁如颂眉心微蹙,面上沉冷清寒,“孤会处理。”
总是有腌臜的老鼠在即将丰硕的日头缩头畏脑的爬出来咬上一口。
“哗哗哗……”外头雨势渐长,全然没有停下来的预兆。
“玥玥,你就在天和寺稍等一会儿,等雨停了,就和宫人先回宫,孤把小关子留下伺候你。”宁如颂转身对着贺玥嘱咐道。
他倒是不担心这次贺玥会出什么意外,天和寺守卫森严,更何况本身就带了不少侍卫出来。
“殿下去吧,正事要紧。”贺玥微微抬起眼眸,清澈柔软,“臣妾在东宫碧院等您。”
她面带不舍,娉婷秀婉的立在原地,这让宁如颂倏然想起了一幅画,新妇等郎归,大约就是贺玥如此。
贺玥自然是他的新妇,方才已经过了新妇礼。
“嗯。”宁如颂嗓音温和,逡巡过小关子,“照看好太子妃。”
世人常说,女子温柔乡能使锋利的钢刀锈钝斑驳,清醒湛然的理智惺松颓废,这怨不得女子,大都是男子难以自抑、无法自拔,倒头栽进去,被朦胧的温情遮住了眼。
…………
姻缘殿的老僧人见雨势磅礴,就对贺玥说道,“女施主要解签吗?”
案桌上放着一筒挂签,贺玥闲来无事便也起了兴致,“劳烦大师了。”
她随意的抽出一挂签,看也没看的递给老僧人,老僧人接过,越看脸色越沉重,“这卦象是下签,意味着您和您心中所念之人情深缘浅。”
这是姻缘殿,求的也自然是姻缘签。
贺玥感觉血液微微凝滞,老僧人指的是谁?段齐岱吗?她思绪纷乱成一团,一时竟无法解开。
小关子听闻面色大变,说了一声放肆,“太子妃和太子殿下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就算不是,这个当头也得是!
贺玥垂下眼帘,又抽出一个挂签,“方才是胡乱抽的,本宫心不诚实,再来一卦吧。”
老僧人自无不可,小关子却比贺玥更为的紧张。
“这回的卦象是中卦,只要双方心诚,定会有个好结局。”老僧人垂下眸子回道,可就是这心诚困苦难得。
“本宫和殿下自会有个好结局。”贺玥这般说道,小关子和小桃子在旁边附和着。
“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定会恩爱两不疑。”小关子谄笑道。
贺玥虚假的作着宁如颂迟早会听到的戏,小关子和小桃子也识情识趣的作陪。
贺玥没有在姻缘殿长待,反而去了财神殿,不忘初心,方得大财。
宁如颂虽然从未短了她银钱,可是她依然喜欢存钱,钱可以给她带来任何东西都无法给予的安全感。
“信女的真心,天地可鉴,财神爷保佑。”贺玥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面色诚恳。
小关子在不远处瞧着,总觉得太子妃比求符牌时诚心多了。
贺玥起身插香,旁边的僧人说着心诚则灵的讨喜话,她情真意切的露出笑,她想这才是双向奔赴的同心。
情深缘浅这个词又遽然浮上了贺玥的心头。
太过深重的情思,就是久积而成的沉疴,使人泥足深陷,摆脱不得,而缘浅更是一方拖延着病症的药方,让人生不得,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