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膳时,昌王并未在房中进膳,而是来和王乘风、锦衣坐一桌了。
初夏的微风十分宜人,昌王入座后,就望着河面的波涛出神。
“王爷,您这还吃不吃了?”王乘风打破沉寂地问道。
昌王回神,“抱歉,年纪大了,总是容易陷入沉思。”
说话间,他还看向锦衣,“锦乡君别介意,也不必拘谨,吃吧。”
“您言重了。”锦衣是有些许紧张,但不至于拘谨,也并没有因为昌王而吃不下。
昌王倒是没吃两口,似乎胃口不佳,不过倒是没再说什么,直到锦衣放下碗筷,他才开口,“天色也还算早,锦乡君可否陪我去看看你那些牡丹?”
锦衣愣了一下,察觉到昌王来同桌用膳的目的,其实就是等她。
“您若是喜欢牡丹,随时都可以去看的。”锦衣稍有试探地说。
王乘风也表示,“就是就是,您要去看,我船上的人哪敢拦啊,随时都可以去。”
这话倒让锦衣想起了谢聿,他也在船上这事……
“不一样,本王其实并不怎么懂牡丹,想了解得更多一些,而锦乡君,本王看得出,你是真心实意地喜欢牡丹,并非因为它能卖个好价钱,才用心栽培。”
不怎么懂牡丹?
这话锦衣持疑。
但她对牡丹确实是真心喜欢。
“承蒙王爷看得起,晚辈这就陪您过去。”锦衣答应下来。
“多谢了。”昌王起身致谢,倒没有半点人在高位的颐指气使感。
“我和你们一起吧,反正也没啥事。”王乘风不放心锦衣一人陪同。
虽说昌王不是什么暴戾的人,但身份摆在那里,他知道锦衣肯定会不自在的。
昌王也没拒绝,但他到底年纪大了,下人直接去搬来轮椅,让他坐上去,以便少走些路。
可以看出,距离上次相见,昌王的身体情况又弱了不少,王乘风都有些担心起来。
“我说王爷,你这么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还想着回京啊?就算是为了文渊侯,也不至于这么拼吧。
你可别跟我说是因为陛下召见,陛下可不是那样不讲道理的人,不可能明知您年迈,还非要搞您过去。”
王乘风说得振振有词,也不是很尊称,惹来昌王身边人的不满凝视,锦衣看着都有点担心他会被群殴。
昌王倒笑了起来,“你小子,还是这么直率。”
“本来就是嘛!”王乘风说着,干脆挤掉那名小将的活儿,自己推昌王,“您老实说,上我的船什么目的?总不能是真的刚好凑巧吧。”
王乘风不傻,猜到这事有蹊跷。
锦衣再次想到了谢聿……
她比两人落后几步,连昌王的心腹都在她前面走着。
趁人不注意,她给柴兴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即会意,不着痕迹地消失嘞。
过了片刻,柴兴来到锦衣身边,低声禀道,“消息传出去了,那边正好也递了话来,让您千万小心,一刻钟内,必须从花房出来。”
“好。”锦衣点头,才迈步跟上前头的两人。
柴兴继续隐到一侧随护着,昌王的心腹看了他一眼。
锦衣已来到昌王和王乘风身边,“我让柴兴拿钥匙来了,我先到前头去打开花房。”
“你还让人锁上了?”王乘风十分惊讶。
“自然。”锦衣边说边走,“三爷定的花不少,若是出了意外,可没第二批货可供给。”
“这倒是。”王乘风直点头,“还是你细致。”
锦衣拿出钥匙,打开了确实锁着的花房。
对柴兴生出警惕的昌王心腹这才掩下观察他的目光。
一进花房,昌王明显恍惚了一下。
锦衣则尽职地讲起她的花,还把图册也碰出来给他看了。
“你种花的本事不错,画的本事也很好。”
昌王翻着画册,看着一盆满盆盛开的国色天香,苍老的手微微颤抖地抚摸上去。
“您谬赞了,晚辈只是尽自己所能。”锦衣解释。
昌王闭上双眼,“曾经也有人和你一样,对牡丹非常用心,后来我才发现,他其实非常厌恶牡丹。”
锦衣诧异,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王乘风倒想到了点什么,“您该不会在说顾云逸吧。”
“你倒是试探得毫不遮掩。”昌王没有否认。
“所以那混蛋还真和您有啥见不得人的关系啊!”
“……”昌王无语地瞥了王乘风一眼。
王乘风还不收敛,“说说呗!”
“你也老大不小了,不知道有些话不该问?”
“知道啊!可是您这把年纪了,还非要蹭我的船,不得给点理由?”
“不想我死在你船上,你就闭嘴吧,否则我现在就双腿一伸,直接躺,你信不信?”
“别啊!”王乘风叫道,“您这是讹人啊!”
“呵呵。”昌王懒得理他,朝锦衣招了招手,“小丫头来,咱们继续看。”
锦衣顺从上前,继续给昌王讲解国色天姿,其实她对这花也还不太了解。
但谢聿还没给她提前出去的暗示,那她就按约定,大概一刻钟后再走。
“你说,这些花开过之后,很容易枯死?”昌王忽然问道。
锦衣点头,“是的,雷师父是这么说的,我去岁看的时候,确实死了不少,今年刚接手就开始在观察,具体枯死原因还没确定。”
“这花,是他培育的,不是旁人。”昌王说道。
锦衣微微蹙眉,“您是说,顾云逸?”
“是。”昌王望向眼前葱翠至极,花苞丰富的牡丹。
“他并不爱惜牡丹,只把它当成达成目的的工具,自然不会在意它们花开后的生与死,所以只有他会培育出这种牡丹,这些花开的时候必定灿烂至极,比寻常牡丹妍丽、夺目吧。”
“这倒是。”锦衣回想起见过的国色天姿,确实如此。
昌王颇为唏嘘,“他倒也真有点养花的本事。”
“若您猜得不错,那确实,尽管有瑕疵,但就买卖而言,国色天姿其实比我培育的两种牡丹,都更有‘价值’。”
锦衣很是心疼这些花,开一茬,就死。
她本以为,这是培育时哪里出了差错,现在看来,极有可能是故意的?
“您对顾云逸,很了解?”锦衣忍不住地问道。